第8章 仁宗继位-《天圣令(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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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娥凝视着刘德妙,忽然一笑:“妙姑起来罢,这天地间的大磨难之语,却也犯不着说得如此严重。”

    刘德妙站起来,整了整衣服,道:“非天子骨血,而得以掌天下权位,其中的艰辛,必倍于常人千百倍。这其中经历,虽非贫道能知,但贫道所说的,却是世间的常情。”

    刘娥点了点头,刘德妙坐下来,侃侃而谈长生之术,正说到:“大象无形、大音希声,在上位者只要用人得宜,自可垂拱而治。沙子在手中握得越紧,就流失得越快。长生之术,在于清心寡欲,尽可能地减少俗务的干扰……”

    雷允恭捧着一叠奏折进来,见太后正在听刘德妙正在谈长生,便不敢做声,只是垂手侍立在一旁。刘娥却已经看到他进来,手一抬,刘德妙顿时止声。

    刘娥问雷允恭:“外头宰相们议得怎么样了?”

    雷允恭欲言又止,却看了一眼刘德妙。刘德妙会意,连忙告退道:“太后有国政要议,贫道先行告退。”

    刘娥点了点头,吩咐小内侍江德明:“德明,你带先妙姑下去,我处理完这些,呆会儿还要继续听她讲经。”

    雷允恭这才呈上诏书的草稿道:“草诏已经拟好,请太后过目。”

    刘娥接过遗诏,见上面主要的意思,也就是这几句话:“皇太子即皇帝位,尊皇后为皇太后,淑妃杨氏为皇太妃。军国大事兼权取皇太后处分。”

    其余话倒罢了,太后见到最后一句忽然多了一个“权”字,顿时大怒,将诏书直向着雷允恭的脸上掷了过去,厉声道:“这诏书谁拟的?”

    雷允恭吓得连忙跪下道:“是王参政!”

    刘娥重重一拍御案:“立刻传王曾进来。”

    雷允恭磕头道:“太后……太后请息怒,先帝刚刚驾崩,太后的仪制未定,此时后宫不能召见辅臣!有什么话,交待奴才吩咐下去就是了!”

    “交给你——”太后咬牙切齿地瞪着雷允恭,忽然发出一声冷笑,直笑得雷允恭寒毛倒竖:“是啊,以后的事,还当真要倚重于你了。”

    雷允恭方才一惊,忽而太后厉声道:“你也知道先帝刚刚驾崩,如今只剩下我们孤儿寡母的。我倒想问问这些宰相们,先帝尸骨未寒,便有人如此大逆这道,连先帝的遗诏都敢擅改?这个权字,是何人添加的?”

    “是——”雷允恭心中一颤,暗道,果然来了。

    方才丁谓令他将草诏送入时,便已经料到太后必会发怒,早将话告诉于他了,这时候连忙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伏在地下不敢看太后的脸色,口中却道:“是丁相添的。”

    “哼哼哼……”太后冷笑:“丁谓叫你转什么话?”

    雷允恭不敢抬头:“太后称制非祖制,只怕难安群臣之心。丁相公说,我朝并无母后垂帘故事,只因官家年幼,因此由太后暂时代掌军国大事,这是权宜之计。若要使百官安心,太后顺利垂帘摄政,只怕这个权字,不能不添。如此以来,百官有了个交待,彼此退让一步,这也是他不得不为的缓冲之计,请太后千万体谅。”

    刘娥冷笑一声:“这么说,我若不体谅,这垂帘的事就不能成了,我若不容他擅改遗诏,他们是连先帝的遗诏都可以不奉行,置之不理了?”

    雷允恭听得刘娥说得重了,不敢再答,只是磕头不止。

    太后怒道:“滚出去——”

    看着雷允恭退出,刘娥余怒未息,一掌将案上卷宗奏折都扫落在地。“八王、寇准、李迪……”刘娥来回走了几步,手按着冰冷的御案,仍然感觉掌心炽热,颤抖不止。她的嘴角抿得紧紧的,双眼透着一丝狠决:“决不能让那些人有机可乘。”她收掌,握紧拳头冷笑,但就算丁谓居心叵测,眼下也只能是与虎谋皮了。

    想到这里,她高声道:“允恭滚进来!”

    雷允恭刚才被她斥骂“滚出去”,却不敢走,仍跪在门外候着,此时听得太后召唤,果然忙不叠地“滚进来”了!

    却见刘娥神情已经看不出喜怒来,淡淡地道:“今日廷议还有什么说的吗?”

    雷允恭忙把今日廷议的事说了一遍,又道:“丁相托奴才禀告太后,那王曾处处生事,朝臣们附议他的也很多,看来寇准的余党势力仍存,只怕会想出各种借口理由来,阻止太后执政。丁相提出的建议是官家朔望二日临朝,太后在内宫批阅奏折,遇上军国大事再召重臣们商议,平时则由奴才居中传话,外头有丁相主持,大局就能定下来了。”

    刘娥哦了一声,淡淡地道:“丁谓倒是想得周到!”

    雷允恭忙道:“丁相说,外头王曾等一党人气焰极高,他请求太后支持,说若没有太后的支持,他怕是难把他们压下来,让他们左议右议的,只怕垂帘之事有变。或者是架空太后,让他们先揽了权势去,太后就难以做主了!”

    刘娥缓缓地问道:“丁谓要我如何支持?”

    雷允恭忙道:“丁相说他的建议,若是太后许可,便降一手谕。有了太后的旨意,宰相们才好照此拟诏遵行。”

    刘娥眼中寒光一闪即没:“兹事体大,待我好好想想。”

    雷允恭忙道:“丁相忧虑,时间若是拖久了,只怕王曾等人,更会把太后执政的事长久拖下去。且官家也要早日临朝听政,以安天下之心啊!”

    刘娥点了点头:“我自有分寸,你下去吧!”

    雷允恭不敢再催,只得退下。

    所有的侍从都退下了,刘娥看着手中的奏折,讥诮地笑了:“王曾想架空我,难道你丁谓就不想架空我专权擅政吗?且看你们如今如何斗法,”她将手中的奏折轻轻一丢,道:“我倒乐得丢开俗务,修身养性,延年益寿去了。”

    她扯过一张空白的诏书,写下:“皇帝由朔望日临朝,大事则太后召对辅臣决之,非大事悉令雷允恭传奏。”扬声叫道:“允恭——”

    侍候在外头的雷允恭连忙进来,刘娥将诏书扔给他笑道:“用印颁诏!”

    雷允恭偷眼瞄了一下诏书的内容,强抑着心头的兴奋,恭敬地跪下接诏后,退出去送到内阁。

    刘娥看着他的背影,笑容消失了。

    此时,小皇帝正进来向母后请安,见雷允恭出去,顺口问了一声:“母后,您叫允恭去做什么?”

    刘娥看着儿子,淡淡一笑:“我叫他去架桥!”

    小皇帝大为奇怪:“架桥,架什么桥!”

    刘娥拉着小皇帝的手,带着他走到窗前,道:“你看那御花园中,要到后苑去,就要过桥。最好能够有一座可靠的石头桥,可是手边只有木头,也只好凑和着先用木头架座桥吧!”她微微一笑:“当务之急,是如何过得了河登上了岸,总得先有个桥是不是?”

    小皇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摇摇头:“儿臣还是不明白,石头木头这有什么关系呢?”

    刘娥笑道:“这自然是不同的,木头快捷,但不能长用。石头稳固,可是时间上得慢慢来。你现在不明白,母后会慢慢地教你的。”她凝视着儿子:“我的皇儿,总有一天要自己解决桥的事情!在这之前,有母后在呢!”

    次日众臣庭议,雷允恭自大内传了太后的手书出来,竟然就是丁谓昨日所建议的一样,皇帝由朔望日临朝,平时则由太后批阅奏折,遇上军国大事才召群臣商议。

    丁谓将太后手谕出示后,这才拟定诏书,颁布天下,同时派遣使臣到辽国等国告哀。

    自此,丁谓独揽大权,他本已为尚书左仆射、门下省侍郎、平章事兼太子少师,新帝继位之后,更进封为晋国公、司徒兼侍中、又为负责真宗陵寝的山陵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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