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皇陵之案-《天圣令(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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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允恭却心存侥幸,只想着这都三个月了,工程已进行一半,如今重新来过,莫说这耗下去的人工物料,就是时间上也来不及了。若是工程顺利,落成之成太后满意,他纵使捞点也无人在意。但若重新开始,那耗材大大加倍,后头就明显会叫要看出来他贪污之巨,当下只道:“明天你先清理看看,我再找人向丁相求助,这土木工程之事,他才是行家。但必须封禁消息,不能外泄。”

    当下一边封锁消息,一边派人向丁谓求助。

    丁谓气得大骂:“怎么会出事?我安排得好好的,就算是只猪摆那儿也不会出错啊。”

    丁珝却叹息:“人比猪会惹事啊。也不知道雷允恭听了谁的挑唆,说是原定的山陵再上去百步乃是福地,那地方风水如汝州秦王墓一样,可广宜子孙。他想讨个好,先帝嗣育不多,若能移陵,能令官家后世广嗣,岂不是能讨好。因此上竟擅自移筑陵寝。谁知道工程进行到一半,下面挖出来碎石山泉……”

    丁谓顿足:“这哪是福地,挖地出水,那是绝地啊。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当下就令丁珝:“你马上带能工巧匠去永定陵,帮着补救。不过是一点山泉而已,总有办法的。只要先帝的灵柩下葬,这件事就能过关。”又道:“此事不能外泄,我是山陵使,出了这种事,若是传扬出去,我是头一个责任。”

    可是谁也没想到,就是雷允恭派出去执行封锁消息的小内侍中,却有一人无声无息地失踪了。

    三日后的傍晚,但见残阳如血中,内供奉官毛昌达在城门即将关闭的最后一刻钟冲进城中,秘密入宫,直接向刘娥参奏。

    刘娥此时已经入睡,她近来睡得不好,司宫令不敢惊动,及至到天亮起身梳妆时,才在她耳边悄悄将此事说了。刘娥拍案大怒,也不知会丁谓,立刻派身边的近侍罗崇勋带着旨意直接到园陵上将雷允恭拿下,又派开封府吕夷简、龙图阁学土鲁宗道二人视察皇堂。

    吕夷简与鲁宗道回报,此处地穴未经勘测,并取得邢中和等人的口供,奏报太后。

    刘娥接报,立刻宣王曾入宫,将吕夷简与鲁宗道的奏折递给他看,道:“吕夷简第一次奏折中,只谈及雷允恭擅专之事,谁知道面奏时,却说宰相丁谓勾结雷允恭擅移皇堂。前后不一,此事不甚明白,你是副相,此事由你复查。”

    王曾大吃一惊,强抑着心头的激动,恭声道:“是,臣遵旨。”

    丁谓先是知道雷允恭事败,虽然大吃一惊,但却也想雷允恭行为虽然专擅,却出于忠心,纵然责罚亦是不大。且自己并未参与其事,倒也关系不大。见太后派了吕夷简和鲁宗道查证,这边自己已经留着心了,二人的奏折到了中书省,由他亲自先审核过以后,见折子中并没有牵连他的话,这才放心。

    谁知道太后又派出王曾核查,这才大吃一惊,王曾是副相,与他素来不合,因此他格外警惕,在宫中内外层层设下监视。

    谁知王曾接了旨意,却不怎么用心,只匆匆去问了问就回来了。他一回来,并不直接进宫,而是先到中书去见了丁谓。丁谓见王曾虽然风尘仆仆,神色却是极为平静,将手中的奏折递给丁谓说:“丁相请看,这奏折这样些,可合适吗?”

    丁谓打开奏折,王曾查得的事情,与吕夷简的奏折大同小异,唯只字不提丁谓。他心中松了口气,却不敢相信王曾居然就这么轻易放过他而不追究,不由面上带笑,心中却是狐疑。

    王曾知他心意,叹了一口气道:“我去了陵园,的确是雷允恭擅作主张,与丁相无关。雷允恭招供,说当日丁相曾有言在先,一切听太后示下。他一心想要事成,便回报太后说丁相已经许可,欺骗了太后。”

    丁谓大喜,向着王曾一揖:“多谢王参政。丁谓身处嫌疑之间,我虽然一片忠心,无人可表啊!”

    王曾忙让过还礼,道:“此事只是意外而已,谁也不想会发生的。丁相身为山陵使,自承失于检点,向太后请罪罚俸三月,也就差不多了。”他与丁谓坐下,颇有些推心置腹的意思:“下官虽然在一些政事上与丁相不同,但是平心而论,大行皇帝驾崩后至今三个多月,朝廷内外,幸有丁相全力维持着,却也是实情。官家年幼,但求咱们臣子们同心,平平安安地将这一关过去,谁也不想多生事端啊!”

    丁谓点了点头,心想这也是实情,王曾的为人,确也是谨慎圆滑,远不是寇准这般刚愎自用、李迪这般与人不合的脾气。这边笑道:“好,王参政可要进宫?”

    王曾道:“不得宣召,臣下何敢进宫,还是先递折子吧。”

    丁谓沉吟片刻,道:“要不,你这道折子先递进去,我们听太后的示下吧!”

    王曾拱手道:“一切由丁相安排。”

    王曾的折子递进去之后,大约是刘娥觉得与吕夷简的回报大同小异,也就没有再宣他。

    过了两三日,王曾与丁谓退朝之后,忽然对丁谓说:“丁相,下官有一事请托!”

    丁谓因前日的事,正愁无可笼络王曾,闻言大喜道:“王参政有话请说。”

    王曾犹豫片刻,才道:“下官无子,以长兄之子为嗣。如今他已年长,我想请太后荫封此子官爵。呆会儿我想悄悄向太后面奏,太后肯定会将此事问丁相的,到时候请丁相帮忙美言几句。”

    丁谓笑道:“我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呢,此小事一桩而已,尽管放心。”说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地走了。

    王曾看着丁谓的背影,轻叹一声,表面上神情不改,而在袖中,双拳已经捏到发硬。

    皇陵一案,可大可小,能将丁谓置诸死地的,却仅有这一个机会。生死成败,身前事身后名,当尽在此一搏之中。

    王曾走进资善堂,但见珠帘低垂,刘娥坐在帘后,静静地看着他:“王曾,你终于来了。”

    王曾跪了下来,他怀里的那一道奏折已经变在了一把刀子,不杀别人,便杀自己。

    王曾磕了一个头道:“臣惭愧,丁谓防范甚言,臣到现在才能够见到太后。”

    刘娥淡淡地道:“现在把你此次真正的核查结果拿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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