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赶集-《身份号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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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仰说:“鸡到了傍晚会自己回窝。”

    “小伙子,你这话一听就是家里没养过鸡。”

    李平说:“畜生有的方面跟人一样,也有那种性子慢的,野的,别说现在这个点,就是天黑了,个别也还在外面溜达,那有的更是往别人家跑,非得一只一只抓回来。”

    陈西双认同道:“是啊,我外婆家养的鸡也有几只是那样的,每天都要找,还不在家里生蛋。”

    陈仰想说什么,旁边的朝简倏然拄拐往一个方向走去,他几个大步跟上。

    其他人反应过来,一个两个的走在后面,没过多久,他们像是被定住一样,全都停了下来。

    很多鸡!一大群!

    “怎么这么多……”

    “天啊,它们在干什么……”

    “它们为什么不回……”

    大家渐渐停止交流,看着那些鸡在路上走来走去,就是不回家。

    这场景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站在后面的陈西双想起来的说:“当时那两头牛也不肯回来。”

    众人顿觉发毛。

    那股感觉一直持续到晚饭的时候。

    村长让人给他们烧的菜,摆了一大桌子。

    香菇炖老母鸡汤,茶叶蛋,红烧肉,蒜苗炒腊肉,水煮鱼,粉蒸肉,糖醋排骨,绿油油的蔬菜。

    全都是大瓷盆装的。

    桌上摆着十三副碗筷,十三只酒杯,一个大盆装的米饭用盖子压着,一瓶二锅头。

    坐下来的只有一半人,剩下的要么拿着碗夹了菜上一边吃,要么一口不碰。

    徐定义这人爱吃,对着这桌子菜实在是难以抗拒,他颤着一身肥膘大快朵颐,满嘴肉油:“这丰盛的犹如断头饭。”

    一旁好酒的李平已经打开了二锅头:“吃你的吧,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刘顺打圆场的说:“吃饭吃饭,都好好吃饭,不吵。”

    对面的王小蓓跟项甜甜一人盛了碗鸡汤,小口小口的吹着喝。

    “那些鸡回去了吗?”

    “我看见好几个村里人拿棍子赶了,鸡飞狗跳的。”

    “不说这个了,喝汤吧。”

    王宽友端起那一大盆茶叶蛋,挨个走到没吃饭的几人面前,问要不要来一个。

    笪燕减肥,晚餐是不吃的。

    小襄拿了一个茶叶蛋,也说了声谢谢。

    张广荣跟钱秦都没要,陈西双则是一副焦灼的挣扎样,一会咬唇一会绞手,挣扎半天还是咬牙说:“快拿走!”

    又是一个减肥的。

    王宽友走到炕边:“陈先生,你跟你朋友呢,吃不?”

    “我拿两个。”

    陈仰嘴上这么说,手却不听使唤的抓了四个。

    王宽友:“……”

    陈仰喜欢吃茶叶蛋,平时很难买到正宗的,自己煮的又怎么都觉得差了点,刚才那蛋上桌的时候,他就吞了几口口水。

    王宽友不过来,陈仰也会去拿,他撑不了多久。

    陈仰剥了个蛋,带着茶也香的碎壳一掉,蛋白露了出来,他一看就知道入味了。

    “吃吗?”陈仰先给的搭档弟弟。

    朝简:“不要。”

    “还是吃点吧。”陈仰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我们没其他零食,奶片也不多,不能乱吃。”

    朝简的手已经摸到了奶片,顿了顿,拿出来:“那给我弄半碗饭,不要菜,浇点蔬菜汤。”

    陈仰说:“茶叶蛋不吃吗?这个煮得很香。”

    朝简不想理他。

    那蛋就没往自己跟前送,光知道用嘴说,分明就是舍不得给。

    陈仰三两下解决掉两个茶叶蛋,拍拍手上的茶液去盛了点米饭,淘一些白菜汤拌拌给朝简。

    “吃吧。”

    朝简接过来,挑剔的皱紧眉头。

    “白菜味道不错,我给你拌饭的时候尝了,也不油腻。”陈仰这么说,朝简才吃了起来。

    陈仰不知在哪找的一个塑料袋,把剩下两个茶叶蛋用卫生纸包着放了进去。

    “还是囤点粮吧。”陈仰说,“你兜大,你装着。”

    朝简冷冷道:“不要,别给我。”

    陈仰默默把塑料袋揪吧揪吧绕起来,打了个结,往少年的运动外套兜里一塞。

    朝简看自己鼓大包的兜,饭都吃不下去了,他的面部漆黑:“我装这个,睡觉的时候会压碎,你拿走。”

    “压不碎,我会提醒你的。”陈仰拍拍他拐杖,“说不定我晚上就给吃了,放不到睡觉的时候。”

    朝简:“……”

    乡下的夜晚很静,家禽牲口的气味会伴着风吹进窗户里,有种别样的沁人心脾。

    四个女生在一个炕上,每张脸都笼在手机的蓝光里,这会如果来点什么动静,她们再看对方,能人吓人吓死人。

    小襄跟笪燕各睡各的,离得也远,是自己对陌生人的安全距离,而王小蓓项甜甜两人一个被窝,小声说着话。

    “我从来没有不洗澡不洗头不换衣服就睡觉。”

    “都有可能要死了,还管这个?”

    王小蓓吐槽完项甜甜,叹了口气:“我有手机以来,第一次没wifi。”

    “……”

    笪燕故意把包往墙上一砸:“能不能不要说话,吵死了!”

    “你不是在看手机吗?”

    “那我也烦。”笪燕闻到了脚臭的味道,嫌弃的离她们更远点,“我没你们这种旅游的心态。”

    “我们也没啊……”

    细碎的说话声时有时无,小襄翻身背对着她们。

    隔壁是另一番景象,炕很长,九个成年男性躺在上面,串串烧一样,一个挨一个。

    朝简在最里面,一边是蜂窝似的土墙,一边是陈仰,陈仰的另一边是陈西双。

    关系好的,聊得来的会靠着。

    夜色渐深,不知过了多久,好几个闹铃同时响了起来,一墙之隔也传来了四个铃声。

    零点了。

    第二天了。

    众人的呼吸声都出现了一瞬的凝滞,新的称谓他们一时还不适应,只能安静的躺在炕上不动,没人入睡,也没人说话。

    陈仰想喊朝简,对方转过来面对着他,温热而悠长的呼吸喷洒在他脸上,睡着了。

    估计是唯一一个还能睡的。

    “你那边的心态真好。”陈西双在陈仰旁边说。

    陈仰无力反驳。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长得比我还好看的人,”陈西双嘀咕,“而且比我高比我白,手也比我的要长,就连发量都比我多,好攻啊。”

    陈仰再次无力反驳。

    少年一条手臂横过来,搭在了他的身上,他没拨,拨了也没用,睡相太差了。

    屋里的其他人都没发出声响。

    “呃……那个……”

    陈西双想打破寂静,却被突如其来的咳嗽声打断。

    “咳咳……”

    是刘顺,是他在咳。

    估计是有咽炎,要不然就是鼻炎,这里九个人有六个人都有。

    “咳!”

    开始大家以为他只是咳两下,也没放在心上。

    可刘顺不但没停,反而越咳越严重,唾沫从嘴里咳出来,掉的脸上身上都是,很快的,他整个身体都随着咳嗽颤抖。

    陈仰要爬起来,身上的手臂还压着,修长的手指曲在他腰边,他只好侧过头看。

    “感冒了。”陈西双挠挠喉结,“我听着这声音,我也有点想咳了。”

    说着就清咳了几下。

    刘顺的咳嗽比陈西双要重数倍,听起来浑浊又吃力。

    李平睡在刘顺右边,看他这么咳,被子都不管的往旁边躲,生怕他的口水喷到自己头上。

    “怎么咳起来了,你还好吗,没事吧?”

    躺在刘顺左边的王宽友关心的问。

    现在刘顺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边咳边艰难的爬出炕边,垂落半个身子,脸贴着地面不断猛咳,嗓音如撕裂一般。

    像是要把什么东西从自己身体里咳出来。

    “你这样不行,还是先喝口水顺顺吧。”

    王宽友打开手机的手电筒下炕,拉了下墙角的黄灯泡。

    屋里一亮起来,王宽友就手脚利索的给刘顺倒了杯水,他要扶对方起身的时候,手刚碰到对方的身体就停住了。

    因为,刘顺不咳了。

    王宽友把磕掉几块瓷的瓷缸端过来:“水在这,你……”

    “水没用。”隔着两个人的张广荣丢过来一物,“让他吃这个。”

    王宽友接住,是半扳西瓜霜:“我给你抠两片西瓜霜,你含嘴里。”

    “呕……”

    一阵近乎于呕吐的剧烈咳嗽响起,刘顺的身体不再颤抖,而是僵硬的绷直,涨红的脸上,暴起一道道青筋。

    “tui!”

    就在大家不知所措的时候,他忽然狠狠的一啐,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一滩带血的老痰被吐到地上,离得近的几人一个个被恶心的汗毛直立。

    “啊……”

    而刘顺却发出一道冗长而舒畅的呻吟,如释重负一般。

    他翻过身,缓缓的仰倒、躺平,在隐隐的喘息声中,睡了过去。

    没人再想说一句话,各自酝酿起了睡意。

    王宽友倒掉杯子里的水回到了炕上,他来回翻了几次身体,心里实在是想不明白,这刘顺一整天都生龙活虎的,晚上还一直聊天,怎么突然就咳嗽成那样。

    “也许是白天受凉了吧。”他自我安慰道。

    可是……

    刘顺才四十多岁。

    为什么刚才碰他的时候,他的身体好像很枯瘦,仿佛能摸着骨头。

    那种干瘪的身体……

    就像七八十的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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