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地城】-《浮生物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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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妖怪,对妖怪很熟,但是对人类的生命就未必有我敏感了。”白驹认真说道,“以我几百年资深死灵的经验,这个男人的生命正在以一种奇怪的方式消退着。怎么说呢。虽然他活生生的在找们面前,但我感觉,这个生命,没有根基。简单说,就像灯与电源的关系,正常的生命,本身就是电源,放光发热不在话下,但他却只是一盏灯,依附于电源,一旦电源出了问题,他也会好问题。你明白我的意思?”

    “刚刚看到他‘闪’了一下。”我基本明白,但这种现象我从未遇到过。

    “这种生命形式非常罕见,不知这家伙的‘电源’在哪里。”白驹谨慎地提醒,“你要死磕留心。”

    正说着,一道紫光从我眼前闪过,不远处的一片植物激烈地摇晃起来,隐隐传来一声惊恐的低吼。

    4.

    十三四岁的少年坐在地上,印第安人般的五官,身匕缠着破损的兽皮,巧克力色的脸上涂得花里胡哨,不仔细些,连眉毛眼睛在哪儿都看不见,很是营养不良的样子,两颊都凹陷了。就躭算箭已经被没收,他还是瞪大又圆又黑的眼睛,拿空空的弓对着我们,看起来这是唯一能让他安心的东西。

    “为什么要杀我们?”对于一个孩子,我尽量让语气不那么严厉,“你是什么人?住在这里的?”

    少年的眼晴明亮干净,虽然拿着武器,却没有一丝戾气。反而是站在旁边的大叔,虽然手无寸铁,面无表情,却是十足的杀气杀气测漏,藏都藏不住。

    这个男人,一身捉摸不透的的凶悍。

    “不能过去盐沟那边!”少年焦躁地瞪着我,抓着弓箭的手松开一只,指着前面的建筑,使劲摇。

    幸好我是妖怪,人类的任何语言,只要稍微静心去听,都能听得懂,并且也能让对方明白我在说什么。

    “为什么不能?”找突然意识到他刚才可能不是要杀我们,而是阻止我们越过盐沟。

    “吃人的怪物,越来越多。奶奶说盐能防止它们过界作恶,所以才在这里挖下盐沟。”少年急急道。

    “那里有什么怪物?”

    “嘘!”少年捂住我的嘴,盐沟那边的从林里,几棵高大的植物异常地摇动起来,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你们跟我来!”少年打置了我们一眼,放下了手。

    5.

    明前这个只剩残垣断壁,一片萧疏的地方,就是少年的,家?!

    处处破败,屋子已经不是屋子,烂成了一堆堆石头与荒草,只有一间还剩大半个屋顶,勉强能遮风挡雨。看这里的情景,跟历史资料上描述的古玛雅人住地颇为相似。

    跟着少年进了那间破屋,看到水壶与碗盘,还有些简单的工具。整齐地放在角落。我注意到墙壁上到处都画着一个螺旋状的圆形符号。

    —些看起来都已经变质的玉米饼被送到我们面前,少年说:“饿了就吃这个。水壶里有水。”

    大叔拿起一个饼,闻了闻,扔到一旁,闷声不吭地去了屋外。很快他就回来了,手上多了一只小野猪似的的动物,甩到我们面前:“把这个拿去烤了,那些饼子是人吃的吗!”

    “你怎么抓到它的?”少年十分惊讶,“以前村子里最勇猛的措人也抓不到这种东西,它是这里跑得最快的动物了!”

    “你管我怎么抓到的,赶紧弄来吃!”大叔不耐烦地回答。

    连我都惊奇于大叔这一回的速度,还有,他居然也能跟少年交流。

    少年十分欢喜地跑出去处理猎物了。

    不多时,猎物变成了在篝火下吱吱冒油的喷香烤肉。

    少年叫帕卡尔,他说这在当地话里是盾牌的意思,奶奶给他起的。

    “你屋子里那些圆圈符号有什么特别的意思?”我一边大嚼烤肉一边问。

    “每当家中有人远行,家人都会在屋里画上这个,是能保佑亲人平安回来的护家神符。”帕卡尔说。

    所有人面面相觑,看这里的光景,显然这神符没有什么作用。

    “怎么到现在都只看到你一人?”九厥问,“你们村其他人呢?去打猎了?”

    “已经没有人了,火焰在帕卡尔的眼睛里跳动,“他们都没有回来。”他看着我们,“你们又从哪里来的?看起来跟我们很不一样。”

    “我们从天上掉下来的。”大叔皱眉道,“整个村子的人都死光了?”

    “只是没回来。”帕卡尔攥紧拳头,“未必死了。”

    啪--啪作响的柴火中,帕卡尔沉默了许久,向我们讲出了在这里发生的一切——

    他的祖辈都是一出生就在这里。但几千年前,祖辈们的祖辈,也是生活在“上面”的。因为一场灾祸,幸存者们跟随伟大的羽蛇神迁移到了温暖光明的“地城”。在那之后,怀抱着对羽蛇神的敬畏与感激,大家在地城中安居乐业,代代延续下来。神一直保护并照顾着他们,驱除猛兽,开垦荒地。没人想再回去,这个世界,是比上面好上千百倍的天堂。

    可是,这样的好日子,在三十年前结束了。地城的中心,那座为了几年羽蛇神功绩而修起,同时也作为神在地城的宫殿的金字塔附近,出现了神秘的怪物,无人能形容出那究竟是什么,它们无声无息地吞食这里的动物,包括人类。

    因为靠近神殿的土地最肥沃,所以他们的耕地与狩猎都在那个范围以内,失踪者一去不回,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然后便开始了恶性循环,失踪的人,必然引去更多寻找的人,这些人,也没有回来。不死心,又去找,再失踪。仿佛一条恶毒的绳子将人们串联捆绑起来,挨个拖入地狱。

    悲伤之极的他们向羽蛇神祈祷,又在神殿之下挖下盐沟,一来警醒幸存者不可以再到那边去,二来希望盐沟能阻止恶魔的侵犯。

    可是毫无用处,失踪的人仍在继续。大家只好远离神殿,在盐沟之外小心翼翼地生活,才算短暂告别了噩梦,可是,最近几年,幸存下来的村民们,身\_体变得越来越不好。无端端地患上怪病,什么草药都没有用,年纪大身\_体弱的人,很快就死去了。年轻些的,拖的时间长一些,可也难逃一死,每个人死去时,眉心处都像碳一样黑。后来,有人说在神殿附近,有一种可以治百病的药花,或许可以制止这场怪病。于是,剩下的部分青壮年冒险去了那边,但是,又没有回来。

    死神以各种方法,将整个村子屠杀到只剩下十几人。

    就在前不久,帕卡尔的父亲,带着剩下的所有人,包括帕卡尔在内,抱着孤注一掷的决心,往神殿那边去,一来希望找到治病的药花,二来希望找到失踪的人。可是,进入盐沟内的丛林不久,怪事便发生了,结队而行的他们,走着走着,就有人突然被拖入丛林深处,根本看不清是什么东西干的。很快,慌乱中的人失散了,落单的帕卡尔喊着父亲的名字,忽然,他听到父亲也在喊他的名字,循着声音而去,没见到父糸,却看到一支又长又细又软的,绿色的“手”从那些花草中的缝隙里钻出朝他扑来。

    他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看就要被抓住时,父亲从旁边追了出来,将他朝后一推,自己却被那绿手缠住身-子飞速拖走了。

    “快回去!快!”父亲最后的声音,从丛林深处传来,然后,再无动静。

    帕卡尔连滚带爬地逃了出来,成了唯一的幸存者。

    “你打算继续你父辈们愚蠢又无意义的行为,去那边找他们么?”大叔淡淡问。

    “不是愚蠢又无意义的行为。”帕卡尔的睑被火光烘得发红,一字一句道,“那份对亲人的归来充满渴望,甚至可以不惜一切的心情,你体会不来。”

    大叔没说话。

    我听到有人在轻轻啜泣,回头,黄老太擦着发红的眼睛,越来越痴呆的老黄躺在她的腿上,脸上沾了一滴亮晶晶的眼泪。

    “嘿嘿,有魔鬼!有魔鬼!”丽莎爸爸的脸贴着背后的大石,一串口水-流-出来,诡异地笑。

    “从没有人离开这里,去‘外面’?”我还是不死心,“这里除了你们村民,还有别人么?”

    “这里连个虫子都跑不出去。能够来去自如的,只有羽蛇神。”帕卡尔摇头,“除了你们,我也没有见过别人了。只是听大人们说,曾在神殿那边见过许多穿黑衣服的人,神出鬼没。”

    “你见过羽蛇神?”“没见过。但奶奶说她见过,说那是个全身都闪着光芒的,善良的神。”帕卡尔垂下眼皮,“如果真的是神,为什么不再庇佑我们?”

    听上去,在羽蛇神出现的长长的时间里,本来是不错的,坏就坏在三十年前,是什么突发情况,改变了一个算称职的“神”?而且我记得,白驹讲的那个发财又失踪的年经男人的故事时,也说过天顶酒店的名声,是在近几十年响起来的。

    羽蛇神,天顶酒店,地城,失踪的人……是什么把这些匪夷所思的点给串起来的呢?!

    4E……我又想到了它。

    细细回想往日,这个名字其实早已如鬼魅一般出现在别人的故事里,但现在看来,终不仅仅是“别人”的故事——它将我也拖人其中。

    6.

    “你确定要跟我们一起去?”

    盐沟外,我认真地问全副武装的帕卡尔。我们吃饱喝足之后的决定是,往神殿那边走,如果有出路,一定是在那里。

    “当时如果不是因为遇到了你们,我已经去了。”少年蹲下来,在--湿--润的土上画了一道神符,“我会回来的。我不想再生活在无休止的等待与绝望之中,一定要做一点什么!”

    “如果……”我试着问,“他们已经不在了呢?”

    “我也要回来。”帕卡尔吸了吸鼻子,“把房子修好,认真种地。”

    “好。”我拍拍他的肩膀,“那我们来交换一个保证。”

    帕卡尔不解地看着我。

    “你保证,回来之后好好活着,把你的家重新建起来。”我摸着他的脑袋,“我保证,把我能带回来的,你所有的家人,平安带回!”

    “好!”他朝我一笑,旋即剧烈咳嗽起来。

    我赶紧拍他的后背。

    身为妖怪,我看出这个人类孩子的体-内,妖毒弥漫。他跟他那些无故病死的亲人一样,不是因为得了传染病,而是因为吸收了妖气。对人类身\_体而言,妖气在体-内储存太久,就会转为妖毒,视各人身\_体素质好坏,决走生命的长短。帕卡尔因为年轻,生命力强,情况还不算太严重,只要及时找到发出这种妖气的元凶,除掉之后,帕卡尔自然不药而愈。

    “你现在还相信你的‘神’么?”问问渐渐平复下来的帕卡尔。

    “是神创造了这个世界。”帕卡尔回答。

    “创造一个世界,并且比谁都要爱它,这才是神。”我摸摸他的脑袋,背起黄老太,“走吧。”

    盐沟内的地形比外头复杂得多,根本就没有路,到处是巨大的树木与怪异的花草,稍不留心就会被藏在里头的荆棘划伤。沿途还有一些小水塘,里头泥多于水,咕嚕咕噜冒着泡。

    我们沿途注意着每个角落,查看有无失踪者的线索,可惜,一无所获。

    “你们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妥?”我看着那些跟我擦肩而过的植物,每一株都长得十分好,茎肥叶壮的,开出来的花也特别大,特别鲜艳。

    “有。”九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老黄趴在他肩头睡得特别香,“这里只有植物,没有动物,连个蚊子都没有。”

    “小心些。”帕卡尔紧握着砍刀。

    “我们是要往哪里走呢?”黄老太问我,“姑娘,要是路太远,不如放下我。你这样背个包袱,走不快的。”

    “去神殿。如果有出路,必然在那里。放心,您身材不错,背起来不累。”我安抚道,“要放下你,也得出去之后。这里不是你该留下的地方。”

    “你这姑娘……”黄老太叹息,“好好的,你来那酒店做什么?那地方,不是你该来的呀!”

    她话里有话,我故意道:“那该什么人来的?一座酒店而已。”

    “走投无路的人。”

    “关于那座酒店,你知道些什么?你们夫妇为什么又会来这里?”

    黄老太沉默了片刻,问:“要听老太婆说个故事吗?”

    “好啊,我最喜欢听故事。不过以前都是坐着听,这次背着听。”我笑道。

    黄老太的故事,前半段是平常甚至乏味的,一对普通的男女,相恋结婚生子,男的开了一间小杂货铺、女的相夫教子,平平安安地养大了儿子。儿子也算争气,大学考上了名校,可是,在父母还没从极度的喜悦中跳出来时,儿子拿了学费,没有去大学,而是跟朋友跑到的另一座城市做生意。父亲又急又怒,跑去找到儿子,要他马上回去上学。可是儿子拒绝,说他已经成年,自己的路自己来选。父亲忍住满腔怒火,吿诉他,他选的那条路根本走不通,他不是做生意的料。于是,父子之间爆发了有生以来最大的争吵,一个是坚持自己梦想的初生牛揉,一个是拼死要将儿子“拉回正路”的父亲。最终的结果是,他抚着被气痛的心口,向儿子宣布:你一辈子也不要回来了!这个家的门,永远不会给你打开!

    儿子真的没有再回过家。之后的几十年里,顶多偶尔给母亲写一封信来。至于他的事业,也应验了父亲的预言,最终化成了泡影。所谓的朋友,卷走他所有资金跑路,他最终只去了一个小工厂当了工人,在那个小城市里娶妻生子,从热血青年变成了一个庸碌的中年人。

    多年来,父亲从不提起儿子,真当他死了一般。就连妻子跟他说,他们有了孙儿的时候,他也只是说,我没儿子。妻子只能叹息。

    就在妻子打算独自去那座城市看望儿子时,病魔击倒了她。她知道自己的身\_体一直很不好,所以当医生宣布她的生命只剩下三个月时,她并没有太惊讶。可是,她的丈夫却崩溃了。

    那个晚上,他像个孩子似的伏在她的膝盖上,抓着她的手不肯松开,喃喃:两笔才能写个人字,你不在了,我就什么也不是了。

    他拼命求医,拼命去找所谓特效药与偏方,可妻子的身\_体还是一天天糟糕下去。

    无计可施的他,跪在羽蛇神的雕像前,他告诉神,绝望的心情已侵蚀了他整个心脏,他只是装作乐观而已。如果真的有神,希望它能拯救妻子,哪怕只给一线生机,他也愿意拿自己的全部去交换。

    故事到了这里,就变得诡异了。

    在老黄向神祷告后的第三天,一身黑衣的男人敲响了他的家门,礼貌地交给他一个信封,信封里是一张在空白处写了地址的扑克牌,落款是“天顶酒店欢迎您”。

    黑衣男人问他,有无听说过“愿望酒店”的传说。

    老黄听过,可他一直以为只是传说。

    黑衣男人告诉他,拿上地址,带着你夫人一同来酒店,只要愿意,你们能赢回全世界。扑克背面写了细节,阅读完毕之后,要是有兴趣,不妨一试。

    在老黄还在犹豫时,男人已经出了门,;老黄赶紧追出去,却发现门口已空无一人,只有一道蛇一般的阴影,从墙角刷一下蹿过,无迹可寻。

    扑克背后,是如何去到赌场的提示,最后那句话,老黄反复看了几十次——最终胜出者,万事如意,心愿顺遂。

    他意识到,这不是一张普通的扑克。难道真的是羽蛇神显灵了?

    近乎绝望的人,不会放过任何一根稻草,哪怕那是一根荒谬之极的稻草。

    “我听他跟我讲了这件事,心里顿时十分害怕。”黄老太顿了顿,“没来由的害怕,总感觉十分不祥。我阻止他,说生死有天命,不该勉强,他根本听不进去,说这是唯一能救我的办法。他不能放弃。我拗不过他,只好同意。那个传说,我也听说过,可是,十赌九输,有几个人能成百里挑一的幸运儿。何况,从一进那个酒店开始,我就浑身发寒,毛骨悚然。那张扑克也十分诡异,背面的指示也在不断变化,我们按照它给的时间,进了电梯,那种不祥的感觉更大了。之后的事,你都知道了,那个地方,真是魔鬼之地。”

    “我记得你输了一局,你把什么当成筹码输出去了?”我清楚记得当时的场景,输的人都缺胳膊少腿,只有她手脚齐全,看起来没什么损失。

    “老头子对我的全部感情。”黄老太平静地说,“他做这一切,无非是他对我感情太深。把这个输出去之后,你看他现在这迷迷糊糊的样子,我有预感,他清醒之后,便再不会对我有眷恋。”

    我问:“你不想活下去了?”

    “傻子才不想活下去。”她笑了笑,“但如果已成定局,不妨坦然接受。可能别人不能理解,就算是死亡,我也是抱着希望死去的。我顺从老头子的意思,是为了成全他的‘希望’。可我知道这样下去事情会越来越糟,唯一能让他停止的方法,就是输掉那个筹码。如此,不论将来我发生什么,起码他不会再为我牵扯。老头子死心眼,又重感情,若不趁这机会输了他的感情,他的余生会很不快乐。”

    “如果没有我们中途插手,赌局继续进行的话,你再输,就准备输掉自己的命了,对不对。”

    “对。”

    “可惜你要失望了,你跟你老头子都不会死在这里。我会带你们回家。”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认真说,“你委托我的事,由你自己去做!我拒绝代执行。”

    “你这孩子……”黄老太的声音有些哽咽,“可是,你来这里是为什么呢?有什么心愿想达成?”

    “我来找人?”

    “谁呢?”

    “我丈夫。”

    “啊?!”

    就在这时,丽莎爸爸突然发狂似的朝前跑去,边跑便喊:“我回来了!丽莎!你开门,爸爸回来了。”

    丽莎爸爸不知哪来的力气跟速度,硬是扯断绑住自己的藤蔓,眨眼间跑进一堆高高的长满锯齿状巨叶的植物后头,没了踪影。

    大叔跑腿追过去,我们也相继跑到那堆庞大植物的背后,紧接着,我只觉得脚下一空,经过了很长的时间,才听得‘啪嗒’一声,摔进了一片黏腻的,胶水般的液体中。张开眼一看,竟是个四方形的巨大深池,从水面到顶上,实在太高,头顶上的天空只剩下一个小小的亮点而已,四壁都是滑腻的黑石,一些比寻常植物怪异很多的玩意儿,比如长了一只眼睛的仙人掌,有四只长长怪手的绣花求等等,纷纷从池壁缝隙里钻出来,贪婪地吸食着这个池子发出的味道。至于那些在我们身边漂浮翻滚的,全是动物的残骨,各种种类,各种颜色,不乏人类的头骨。

    “能上去么?”饿哦朝九阙喊,我自己试了,飞天术完全不管用,真像被胶水黏住了。

    “抬手都困难啊!”九阙用力把老黄托住,保证他的脑袋在水面外。

    帕卡尔直接就吐了,这个池子的味道,确实找不到任何词语来形容,不但奇臭无比,还暗藏着一股浓郁至极的妖气。

    我觉得,我们正在接近导致村民们死亡的凶手。

    只有第一个落下来的丽莎爸爸最精神,疯狂地游到池边,双手在石壁上乱抠,大喊:“我回来了!丽莎开门!爸爸回来了。”

    顺着他的手看上去,在离我们两三米高的地方,有一个直径一米多的洞,时不时有液体混搭着骨头从洞里-流-出来。

    大叔毫不客气地从水里跳出来,一脚踩在丽莎爸爸的脑袋上,纵身跳到了洞口里,然后伸个脑袋出来,“要我帮忙还是自力更生?”

    “省省吧。”我一发力,拽着黄老太纵身而起,当然,为了能一次成功,顺便踩了一下九阙的肩膀。

    “身手算还合格。”大叔靠在洞口一侧,似笑非笑。

    我扶着黄老太走到他后面,突然转过身,趁着他毫无防备之时,一脚踢在他-屁-股上,把这个万恶的家伙送回水里,随后伸出脑袋:“丽莎爸爸一直是你负责的,别指望我们会救他上来。”

    他擦着满脸臭水,指着我怒斥:“好你个大逆不道的妖孽!”

    “谢谢赞美。”我舒心地缩回脑袋,打量起这个洞口,跟平常见到的下水道很类似,光线十分幽暗,一层苔藓似的东西覆在四周,很滑,而且发着淡淡的绿光,脚下不断流过臭水和骨头。估算了一下方向和距离,我想着下水道应该是链接着神殿的某一部分,现在只能沿着它走,只要能到神殿,必然能找到离开这里的方法。

    一行人快速前进中。

    这时,帕卡尔突然惊喜地跟我们说:“我听到妈妈的声音!她在叫我的名字!她还活着。”

    九阙跟我面面相觑,哪里有什么声音?

    又走了十几分钟,我们猛然停住了,一个巨大的矩形空间横在我们面前,一个很大很大的玩意儿,就挡在正中央……

    它太高了,足足六七米的高度,根本看不到它的顶端。但这显然不是一棵树,粗壮得要七八人才能环抱的暗绿色茎干上,爬满了纤细柔韧,小蛇一样的藤蔓,再看,不止像小蛇,更像一只只的人耳朵覆在上头,每一个“耳朵”上,都开满紫蓝色的小花,很小,都是没有开放的花骨朵。在它脚下的土里,蔓延着无数半透明的根,像章鱼爪子,数之不尽。

    走进去细看,只见这个巨大的身-躯已经穿透了顶上的石壁,不知它是不是想长到天上去。而且,在我们进来之后,入口竟凭空消失了,成了毫无破绽的石墙。

    我从没有见过这么怪异的植物。

    “我又听到了!妈妈的声音!”帕尔卡一惊,朝怪物直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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