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八)-《三生三世枕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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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脑海中响起一问一答的两个声音,又是那个软弱的自己和坚强的自己。司命揉了揉她的头,叹了口气抱着她离开,她听见脑中的那场对话私语似地停留在耳畔。

    “离别很难过吧?”

    “有什么好难过的,总有一天还能再见到。”

    “但是,下次再见的话,就不再是用这样的心意看着他了。”

    “应该珍惜的那些我都放进了回忆中,而失去了我对他的心意,难道不该是他的损失零级大神19181么?此时难过的,应该是他啊。”

    但不知为何,却有眼泪滑落眼角,滴在爪心的佛铃花上,像是从残花的缺口溢出来一段浓浓悲伤。她没有忍住,再次回头,朦胧视野中却只看到花雨似瑞雪飘摇,天地都那么静。她抬起爪子来,许久,轻轻在司命手心中写下她想问的一句话:“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吧?”她感到他停下脚步来,良久,手再次逾矩地抚上了她的额头,回答她道:“是的,殿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第二日,九月十三,星相上说这一日宜嫁娶、祭祀、开光、扫舍,一十三天总算是迎来东华同姬蘅的大婚。这场想望中将办得空前盛大的婚事却行得十分低调,除了一十三天太晨宫中喜气一些,其余诸天皆没什么动静,果然很合东华一向的风格。

    凤九原本便是打算在这一夜离开九重天,临行前她借司命府中的灶头烤了几只地瓜包起来,驮在背上悄悄往十三天走了一遭。她把包好的地瓜搁在太晨宫门口,算是给东华大婚送上的贺礼,即便了断因缘,东华这几个月对她的照拂,她却牢牢记在心上。她没有什么好送他的,烤的这几只地瓜也不知后能不能到他的手上,他看着它们,不知是不是能够想得起她这只小狐狸。不过,若是想不起也没有什么。明月高悬,她隐约听到宫中传来一些喜乐的丝竹声,心中竟然平静得既悲也喜,只是感到一种不可言明的情绪缓缓将她淹没,就像上回在拴着单翼雪狮的园子里不慎跌落园旁的小河流,却不知这情绪到底是什么。

    三百多年后,再仔细将这些前事回忆一番,竟有一些恍惚不似真实之感。这也是三百年来她头一回这么细致地回想这一段令人神伤的往事,才明白情绪是一种依附细节之物。一些事,若细想,就不是那么回事,若不细想,不就是那么回事?

    至于燕池悟口中所述东华这几十万年唯一陷进去的一段情,为什么是一段倒霉的情,凤九约莫也猜测出来一二。纵然东华喜欢姬蘅,甚而他二人离修成正果只还差那么临门的一步,但这临门的一步终归是走岔了。传说中大婚当夜姬蘅不知所踪,顶了姬蘅穿了身红嫁衣搭个红盖头坐在喜房中的是知鹤公主。此事如此的峰回路转,凤九其实早所有人一步晓得,她去太晨宫送地瓜时已被一身红衣的知鹤拦在宫墙边说了一大顿的奚落话。彼时知鹤还用一些歪理让她相信她同东华实乃有情人终成眷属,意欲狠狠伤她一伤。凤九记得有一个时刻她的确觉得此事很莫民奇妙,但终归是东华的大婚,她那时还未确信东华对姬蘅有意这一层,觉得论他是娶姬蘅还是娶知鹤,对她而言都没有什么分别,也谈不上会不会受伤之类。她那时,论是身上还是心上,那些伤口虽还未复原,但也不知是这一番蜕变的经历阵痛得太厉害以至于麻木还是什么其他原因,反而再也感觉不到疼痛。

    梵音谷中,烈日炙烤下偶尔可闻得几声清亮的蝉鸣,燕池悟在一旁越发说得有兴致:“传闻里虽说的是婚当夜姬蘅她不知所踪了,但是老子从一个秘密的渠道里听说,姬蘅她那一夜是和从小服侍她的那个小侍卫闽酥私奔了。”他哈哈大笑一阵:“洞房花烛夜,讨的老婆却跟别的男人跑了,这种事有几个人扛得住,你说冰块脸是不是挺倒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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