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三十章 水墨山河影(3)-《一生一世,江南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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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好奇他怎么知道自己会画,应该是妈妈说的,于是欣然同意:“好,你来主笔。”

    沈策功底比她深了不知多少,又熟悉这一段历史,从他几笔勾出的山脉江河、山石树影,她已经迫不及待看到一副长卷的河山图了。

    昭昭的手指在柴桑附近,往下走,找到了台州的位置。

    “临海郡,”她念着古时的名字,“和那个江临王有关吗?”

    都带着一个临。

    身后人未答。

    昭昭回头,见树影婆娑,枝叶于他身后的窗外摇曳,伴沙沙雨声。

    她看这图过于入神,连落雨都没发现。昭昭想关窗,怕风吹雨进来,打湿挂在墙上的纸。手腕被他带过去,沈策换了支笔,背对着雨,在蘸朱砂墨。

    她以为他要以此标注都城。

    眉心有凉意。

    她眼前是他握笔的手指,近到看得清他清晰的掌纹……

    “辟邪。”他说。

    柔软的笔尖,在她眉心上停留了数秒。

    昭昭像被魇住了,竟以为这是温热的,不是朱砂墨,更像……温热的血。他即刻用拇指擦掉了,一次抹不干净,沾了一旁的茶水,抹了两次终于擦干净。她都没来得及看一眼。

    沈策沉默洗笔。

    过去他为她点过,新年辟邪。

    自从封王,就没再做过。因为书案上的朱红笔,是他勾选斩首人名所用,他嫌自己的手再给她点朱砂不吉利。某日她听笈多王朝来的僧人讲经后,不依不饶,要他照幼时一般为自己画朱砂,被他沉脸训斥了一番,把她惹得红了眼,虽憋着没哭,却消失了一日。

    后来和洛迦山的方丈闲聊,才知另一种意义,在笈多王朝这叫吉祥痣,新婚日,男人会在仪式后亲手为女人点上……

    她再看向那水墨草绘的天下,像看到一憧憧影子,如身后折着灯光的原木色屏风,从山到水,到影帐纱……她心口稍窒,慢慢地舒缓,再看雨,更大了。

    沈策在收拾笔,他穿着白衬衫的侧影,消瘦的脸,和身后的雨幕融成了一幅画。也许是他讲了太多的历史,让她联想到江上的白衣将军……

    “哥,你说我们都有前世吗?”

    他的手在最后一支笔上,停着。

    “如果有,你上一世,”她是信轮回的,和他聊完刀剑的主人,更信了,“应该是个将军。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的那种。”

    他的手指沿着笔杆慢慢摩挲着,微笑抬眼:“在你眼里,我这么好?”

    当然。

    夜雨打着树叶,她能看到枝头在风里晃动。

    闪电突然撕开夜空,沈策在雷声落下时,移开了视线。他拿起搭在一旁的西装外衣,从窗边回到她跟前,像在酝酿一句极难说出口的话。她有预感。

    开口,却是再平常不过的:“晚上自己睡,怕不怕?”

    “……你想说的不是这句。”她直觉拆穿。

    他一笑。

    电闪雷鸣俱在,风雨吵闹,两人之间却是静,没有语言交流的静。

    他再看了一眼窗外:“半夜我过去。”

    想想,又说:“天亮前走。”

    这就是他想说的?

    他不给她机会探寻追问,搂她的肩,轻声说:“想看着你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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