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嫡长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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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章

    屋内满室烛影晃动。

    沉寂许久后,赵长宁才低头说道:“东西已送到,若殿下没有别的吩咐,下官就退下了。”

    朱明炽却慢慢翻过一页书,没有说话,也没有让她退下。

    二殿下究竟想做什么?

    但是他没有说退下,赵长宁又不敢走。想想站了也小半个时辰了,幸好以前读书的时候,经常被罚跪或者罚站什么的,站这点时辰还没什么。最长的一次她罚站了半天,那时候她才十二岁,性格还没有现在这么好,那次赵长松的丫头欺辱长宁的丫头,长宁就去找赵长松说理,结果赵长松反而砸了她一身的墨汁。她也恼火了,什么嫡长孙修养也顾不得了,挥拳就打赵长松。

    赵长松比她小一岁,大家那时候都是孩子,竟一时让长宁给压制住了。旁边赵长淮过来劝架,都被赵长宁牵连打了两拳。然后赵长松也反过来打她,两个人扭打做一团,看得赵长淮都惊呆了,连忙叫人去找老太爷过来。

    结果可想而知,赵长宁身为兄长带头打人,被老太爷重重地处罚。赵长松也挨了顿鞭子。

    那时候她就在祖祠里罚站。顾嬷嬷还挎着篮子,装了一碟龙眼包子,偷偷跑到祠堂里来给她送饭吃。长宁一口吃一个,龙眼包子里面装的虾仁和肉陷,一咬就满口浓香的汤。她一边吃一边哭,觉得自己命真苦。

    思绪漫漫,赵长宁低头看鞋尖,竟连自己站着也不觉得有什么了。如水的月光照进来,满室的光华,却沉寂如水。

    朱明炽却放下书站起身,走到了她的面前。上次见她穿的是件湖蓝色的褙子,丝绸一样的长发流下羸弱的肩膀,别了两枚璎珞宝结。现在长发束冠,戴乌纱帽,淡青色绸子官袍,虽然俊雅,却不见那时候的女儿态了。只看她的下巴,耳垂,低垂的眼睛,才找得到那丝娇柔。偏偏在他面前,赵长宁谨慎而防备。

    她害他出了这么大的岔子,怎么能轻易放她回去。

    赵长宁蓦地抬头,正好对上他的幽深的双眸。她莫名往后退了一步,然后靠住了门。

    赵长宁想到那晚的事,握紧了手,觉得手心汗津津的。

    朱明炽嘴角微微一扯:“你当真……没有半点女子的自觉!”

    “殿下要是无事,下官东西送到,就该走了。”赵长宁别开头,不敢再对上他的视线了。

    “今天那蛮子要不是为了问你的事,也不会使出全力。我也不会被逼得反攻。”朱明炽淡淡地说,“我无意于皇位,他们却一逼再逼,徒惹我的太子弟弟生出猜忌。这该算在你头上吧?”

    赵长宁心想这怎么能算在她的头上?分明就是你们自己尔虞我诈,她只是个由头而已。

    “那殿下想要如何?”赵长宁深吸了一口气。至于是否无意于皇位,这不是她管的事。

    朱明炽就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说:“我的损失……谅你也赔不起!”

    赵长宁便笑了笑,头一偏别开他的手:“方才倒是害殿下破了件衣裳……殿下若不嫌弃,下官愿为殿下重做两身衣裳,到时候给您送过来,只需殿下给我尺寸就行了。”

    朱明炽眼睛微眯:“不必了,我还是喜欢自己的衣裳。”

    赵长宁于是又说:“那不如殿下将这件衣裳给我,我拿回去让婆子给殿下补好,再给您送过来?”

    朱明炽没说好,也没说哪里不好。但这态度分明就是在说不好。然后他啧了声笑了:“赵大人倒是挺会精打细算的。”

    “殿下还想如何?”赵长宁叹了口气道,“下官一无财,二无势,只要殿下说了,下官便去做。”

    朱明炽终于后退了些,坐回东坡椅上。“你自己想吧,我这人,也不是白白帮别人的。”

    朱明炽分明就是在耍她而已!赵长宁垂眸四下看,钱权女色,对于二殿下来说还有什么缺的。她又看到朱明炽还破的衣袍,既然他喜欢,又不要下人给他补。突然道:“要是殿下不嫌弃,下官倒愿意为殿下亲手补这袍子。”

    朱明炽倒是有点意外,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你会女红?”

    赵长宁是正经的世家嫡长孙,怎么可能学针线。她摇了摇头:“想来……应该也不难,没吃过猪肉,未必没见过猪跑。只要殿下不嫌弃就行。”

    这人总算是勉强嗯了声。赵长宁就松了口气,出门让人送了针线过来。而朱明炽半躺在东坡椅上继续看自己的书。

    长宁手指捻了线,对着蜡烛穿进针眼。烛火映亮了她的脸,眼里笼着幽幽火光。她非常的专注,针线穿进去后轻轻把线拉过去,打了结。然后走到朱明炽面前,半跪下身拾起朱明炽的衣摆,她知道朱明炽正居高临下,无声地看着她。

    当这个男人沉默下来,便有股无形的压力从她头顶压了下来,也许是因为刚看了他比武的样子太过震撼。事实上,他锋芒内敛的时候并不可怕,反而看着挺随和的,对人也比较宽容。

    长宁还是开始缝了,一针一线,自布间穿过。昏黄的烛光静静地洒在她低垂的脖颈上,玉白的耳垂上,此时姿态很有些样子,叫人看了忍不住想拿手摸。可手底下的活就不行了,歪歪扭扭的,非常的粗糙。

    朱明炽默然地看着她,眼底浮出一丝淡淡的笑意。赵长宁缝到了最后,她还发现了一个问题,这缝衣裳究竟是怎么打结的?若只留个结在外面,岂不是很难看吗?

    长宁盯着针良久,终于拿定了主意,将旁边笸箩里的剪刀拿出来剪段了线,然后打了个死结。

    朱明炽久久无言,就这水平敢给他补衣裳?

    “殿下,您看看如何,补好了。”赵长宁笑着问。心想丑是丑点,好歹是第一次。

    朱明炽没有说话,却伸手将她的手拂开。他的体温似乎比她高了许多。把结解开,重新穿针,然后把线头别进了衣裳里。

    这手掌方才拿过长刀,肃杀无匹。也许这手,日后还要沾染无数的恶孽。弑父弑兄,甚至沾上她亲人、朋友的鲜血。只是现在,他在收线头的结,而且收得很好。

    赵长宁眼睛微张。不是吧,他连这个都会!

    “自军营过来就什么都会些。”朱明炽说道,看着那条歪歪扭扭的缝线。“却比你强得多。”

    赵长宁嘴角微扯:“那又是下官……班门弄斧了!这番,殿下可顺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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