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大唐第一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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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人已经派人去调查此事。”秦岩眉头紧皱,“我觉得这事有些蹊跷,只怕不能善了,拾遗不会无缘无故弹劾执失。”

    话说出口后,他犹豫了一下,裴拾遗是裴英娘的亲生父亲……

    裴英娘倒是不忌讳,直接道:“可能和东宫有关。”

    执失云渐只忠于李唐皇室,但李弘并不是唯一的皇子,东宫一系的属臣大概又要有新动作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权势的诱惑太大,不论是武皇后,还是李弘,亦或是他们各自的心腹部署,都不甘于受制于人。李治的平衡之术只能暂时拖延缓和矛盾,无法彻底解决争端。

    裴拾遗偏执迂腐,李弘通常只和他谈论学问,不会把机密要务交托给他去办。他是东宫属臣手中的一把刀,没有丝毫的自我意识,东宫属臣想让他弹劾谁,他就去弹劾谁,不分青红皂白,只看是不是对太子有利。

    秦岩发愁道:“执失那个闷葫芦,也就圣人喜爱他,王御史八成会被他活活气死!”

    裴英娘心里一动,“王御史?”

    “大理寺的王御史。”秦岩微微一笑,“他是太原王氏嫡系子孙,为人正直,和千牛卫相熟,圣人派遣王御史去料理执失,也算是明着偏袒执失。”

    王浮?

    裴英娘想起那盒无端失踪的糜糕。

    自那次以后,王家和萧淑妃遗留在宫中的人手被武皇后彻底清理干净。王浮和王洵兄弟命大,他们只和宫中老人私下里联系,没有做出什么不利于武皇后的举动,否则早就身首异处了。

    年轻气盛的王洵受过一番磨难之后,沉稳了许多,两年间从鸿胪寺少卿到屯田司员外郎,看似默默无闻,实则一步步从外围踏入真正的实权圈子,稳扎稳打,前途不可限量。

    身为兄长的王浮却沉不住气,屡屡表现出对武皇后的敌意,和同僚武承嗣势如水火,针锋相对,俨然成为朝中反对武皇后一派的领头人。

    李弘识人不清,被身边的属臣牵着鼻子走。王浮虽然憎恶武皇后,但没有因此倒向李弘,向来和东宫没有牵扯。执失云渐忠于李治,既不应承太子的招揽,也不奉承武皇后。

    现在东宫首先朝偏向太子的执失云渐发难,李治让中立的王浮前去访查真相,各方人马陆陆续续登场,怎么看怎么诡异。

    剪不断,理还乱。

    春风扑面,风里蕴着淡淡的花草香气。宫婢在树下架起火堆炙烤羊肉,肉香浓郁,微微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腥臊气,像带了钩子,直往人鼻孔里钻。

    裴英娘低头整理翻飞的缥色裙带。如果她是王浮,肯定会把原本简单的事情闹大,最好是闹得不可收场,将太子和武皇后全部拉入泥潭,以此达到报复武皇后的目的。

    她轻声说:“王御史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务必提醒执失将军,莫要因为王御史是旧友,就掉以轻心。”

    秦岩怔了一下,没有多问,点头应下。

    两人说着话,渐渐走到河边。

    锦帐似云,华盖如织。肩披缦衫的美姬载歌载舞,悠扬的丝竹管乐声中,时不时爆出一阵响亮的喝彩声。

    李弘、李贤和李显赶在上巳前从长安来到温泉宫,过完清明,李治和武皇后就要返回长安蓬莱宫。李贤和李显都是爱玩的人,祓禊仪式结束后,命人在河边搭起锦帐,开始斗鸡。

    锦衣绣袍的公子们衣襟大敞,围着锦帐大喊大叫,笑闹声直达云霄。

    李显的“大将军”节节败退,李弘凤眼微微眯起,满脸笑容,吩咐身边的侍从预备酒宴,准备庆祝得胜。

    李显不甘心认输,围着锦帐跑前跑后,急得直跺脚,嗓子都快扯坏了。

    裴英娘左右四顾,忍不住疑惑道:“阿兄呢?”

    刚刚在河边浣洗衣裳时,李旦还在的。她往河水扔鸡子祈福的时候,李旦怕她跌入河里,一直守在她身边,深青色袍角染了几分春色,比水波荡漾的渭水还要明朗。

    一转眼,就不见人影了。

    秦岩小声问:“公主在找哪位王子?”

    “自然是八王。”

    一人插话进来,头梳双鬟髻,身着高腰槐花黄襦裙,眨着晶亮的眼睛,广袖飘飘,踱到裴英娘面前,脆声道:“公主,八王和圣人往南边去了。”

    秦岩看到来人,脸色一变,拱手抱拳,匆匆道:“不打扰公主了。”

    二话不说,挎着横刀,急急跑开。

    郑六娘撇撇嘴巴,双手叉腰,故意大声喊:“至于嘛!我又没想过要嫁给秦校尉!秦校尉不必吓成这样。”

    秦岩没有回头,跑得更快了。

    裴英娘笑着摇摇头。

    千金大长公主为了替郑六娘觅得一个好夫婿,这几年快把京兆府的年青少年郎们相看遍了,没有成婚的千牛备身是她最看好的人选。去年千金大长公主借着一次宫宴,笑言要秦岩做郑家的东床快婿,李治问过秦岩的意思,没有应允,但也没有否决。

    有窦绿珠纠缠执失云渐在先,秦岩一听说郑六娘的祖母是大长公主,而且是一位和武皇后走得非常近的大长公主,胆战心惊,夜不能寐,特意告假回府,求告自己身为正二品仆射的阿耶,“儿不会娶郑六娘的!”

    秦阁老一巴掌甩在秦岩脸上,“要么娶郑六娘,要么年底娶亲,你选一个吧!”

    秦阁老的官职品阶虽高,但本朝一、二品大员是授予年老功臣的虚职,三品官才是执掌朝政、简在帝心的实权人物,秦家远离权贵中心已久,下一代中只有秦岩有可能重现秦家昔日荣光,现在秦家没落已久,如果李治或者武皇后真要赐婚,秦家不敢断然拒绝。

    秦阁老迫切希望秦岩能够娶一位家世出挑的贵女,帮助秦家重振声威。郑六娘不是最好的选择,但是如果能够借着郑六娘的祖母巴上武皇后,未尝不是一条兴旺家族的捷径。

    等秦岩建功立业,都到猴年马月了,秦阁老等不起。

    秦岩坚决不肯娶郑六娘,“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如果娘子娶进门,和我相看两厌怎么办?我要娶亲的话,一定要找一个情投意合的,否则不如不娶。”

    秦阁老气得火冒三丈,拔出昔日在战场上斩杀敌将的直刀,对着秦岩的面门就劈,把秦夫人唬得一口气喘不上来,差点一命呜呼。

    秦家闹得人仰马翻,事情传到公主府,千金大长公主酸溜溜道:“六娘蕙质兰心,家世容貌,样样拔尖,哪一点配不上秦家小子了?他不想娶,我还舍不得六娘嫁呢!”

    自此两家算是结了怨。

    郑家的小娘子们嫌弃秦岩是粗莽武人,一看到他便讥讽奚落,句句话带刀子。秦岩哪里是郑家人的对手,只要看到郑家人,拔腿就跑,比听到李治的传召跑得还快。

    郑六娘轻哼一声,“秦郎君虽好,我不稀罕。大母一厢情愿,与我何干?他跑什么!我还能吃了他不成?”

    裴英娘不好说什么,拉着郑六娘的手,岔开话道:“今年的斗花草有什么新鲜玩意儿?”

    郑六娘心思烂漫,闻言立刻抛下秦岩,笑嘻嘻道:“再稀罕的东西,哪比得上几年前震惊京兆府的烟花!”

    裴英娘笑了笑,“阿姊又占了上风吧?”

    李令月今年偷偷拿了李治私库里的一样宝贝,以往能和她抗衡的赵观音现在成了她的嫂子,行事收敛许多,按理不会故意和她作对,京兆府应该没有人能拿出比贡品更罕见的宝物。

    郑六娘垫脚四处探看,“公主过去瞧瞧?我刚刚看到一只白色的孔雀,是柳家大娘子带来的,张开尾羽时,像落雪一样,可漂亮了!”

    两人说说笑笑间,找到小娘子们斗花草的帐篷,进了围幛,却没看到李令月和其他贵女的身影。

    郑六娘皱眉,掩着鼻子道:“什么味道?是不是羊肉烤糊了?”

    宫婢急急忙忙跟进帐幔,“公主,里头腌臜,请公主随奴往这边来。”

    宫婢掀开帘子,领着两人拐过几座四面围得密密实实的帐篷,走到河边。

    李令月和其他贵女在河中泛舟,彩漆画舫漂在碧绿色水面上,身裹绫罗绸缎,肩披印花彩帛的小娘子们倚着栏杆,打闹嬉戏,裙裾如蝶翅般斜斜展开,随风摇曳,恍如一幅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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