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敬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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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期末继续加油。”徐正清说。

    简幸笑了,说:“好,你也是。”

    说完两人各自转身,天冷走廊没人,穿堂风显得更凶,但是简幸却没觉得冷,她回到座位看到桌子上的奶茶。

    林有乐说了句:“那个,是徐正清给的。”

    “知道了。”简幸说着拿在手里,掌心源源不断一片温热。

    不知道是不是期中考试检验了成果的缘故,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大家好像都没上半学期那么轻松了。

    过度班因为压力和课程进度而显得更加沉默,走廊因为天气冷不再有人扎堆闲聊,更多时候大家都待在班里,翻看一页又一页试题。

    简幸以前坐在窗边总觉得时不时能看到徐正清走过的身影,毕竟同在一楼,哪怕有缘无份,好歹也能凑上几次偶遇。

    如今一个多月过去,简幸在一个语文作文课上乍然意识到,她好像已经有很久没看到徐正清了。

    原来哪怕身在同一个学校同一个楼层,偶遇也需要莫大的运气。

    更别提毕业以后了。

    简幸想着,在心里默念了几遍航天大学的录取分数线。

    十二月下旬,冬至送来了一场大雪。

    姥姥关节不好,一到冬天就开始疼,步伐也没春夏轻快,从前有事没事都爱去简幸屋里转,现在只能窝在自己屋里看电视。

    简茹知道姥姥冬天活动范围不大,会在每年冬天伊始就把家里唯一的电视搬到姥姥屋里。

    周末天冷,吃了饭姥姥就把简幸拉自己屋里看电视,家里没装有线,收到的频道有限,来来回回只能看那几个节目。

    “还是看还珠格格吧,小燕子多有意思啊,”姥姥让简幸坐在床沿边,拉着她的手往被窝里塞,简幸姿势别扭得不行,笑说,“我不冷。”

    “怎么不冷,哪有不冷的,”姥姥说着起身,“我去给你灌个热水袋。”

    “不用,”简幸拦她,“真不用,我冷自己知道钻被窝。”

    “那行,你小时候身体不好,现在又是高中,真不能瞎折腾。”

    “知道了。”

    两人说着,电视放到皇上微服出巡偶遇夏盈盈,送别时,老旧的电视发出缠绵又似低吟的歌声:“山一程,水一程,柳外楼高空断魂……山无凭,水无凭,萋萋芳草别王孙……”

    良人难遇,山水难逢。

    若遇三生有幸,久违莫问前程。

    “唉,将侯皇贵的家哪有那么好进的哟。”姥姥不停感叹。

    简幸笑笑说:“是,而且皇上也不是真的喜欢她,估计是出于对夏雨荷的愧疚吧。”

    姥姥闻声表情有点古怪,她看了简幸一眼,简幸装作没注意,没一会儿姥姥又看了简幸一眼,简幸以为姥姥是震惊她的言论,没忍住笑出声道:“姥姥,我都多大了啊,这种电视剧能看懂的。”

    不知道为什么,简幸忽然从姥姥脸上捕捉到了一丝紧张,她疑惑地问:“怎么了?”

    “没事,是,大了,该懂了,”姥姥嘴上说着,手却有明显的颤抖,简幸皱了皱眉,拿起遥控器把电视机声音关小了,平时这声音为了照顾姥姥听力都开挺大,关小了以后屋里明显安静了不少,简幸剥了颗糖放到姥姥手里,又问,“怎么了?”

    这是第一次,姥姥拿了糖没有立刻往嘴里塞,反倒盯看着简幸问:“简幸,我问你,你们学校有没有那个,就是,你也大了,姥姥也懂,到青春期了,学校里的男孩女孩都懂事了,就是我想问你,你那个……”

    反反复复也没能问出口。

    简幸知道她想问什么,主动说:“没有,没有人喜欢我。”

    “那是他们没眼光!”姥姥还不太高兴,评价完又看了她一眼问,“那你有没有喜欢的男孩子啊?”

    简幸团糖果皮的动作一顿。

    她动作本来很小,但因为包装袋摩擦的声音明显,所以哪怕只是微微一顿,带来的效果都会被放大。

    姥姥似有察觉,握着简幸的手一下子紧了。

    简幸以为她是单纯担心,很快笑笑说:“高中那么忙,哪来的时间琢磨这些事情啊。”

    看似在否认,实则没说一个不字。

    姥姥半信半疑地“哎”了一声,“哎”完又说:“简幸,咱不能学别人早恋知道吗?咱是要好好学习的人,要考大学的。”

    简幸勉强扯唇笑笑说:“我知道。”

    离开姥姥屋的时候,身后电视机还在重复缠绵悱恻的歌声,简幸站在门口看着院子里浅浅的一层雪发呆。

    她有点意外。

    本以为,姥姥无论如何是站在她这边的。

    她以为,姥姥跟简茹不一样。

    至少,不只是一味地让她考大学,来以此弥补简茹遗憾的人生。

    “喵~”眼熟的小野猫踩着梅花脚印来要吃的。

    简幸眼前闪过徐正清低头逗猫的画面,她敛唇笑了笑说句:“等一会儿啊。”

    她说着走去了厨房,厨房里其实没什么猫能吃的东西,简幸翻了半天找到一个早上没吃掉的煮鸡蛋,剥了壳,蛋白和蛋黄都掰成小块丢给它。

    小猫吃完优哉游哉地走了,简幸看着它离开时高高翘起的尾巴,唇也缓缓跟着翘起。

    这时堂屋似乎传来动静,简幸偏头看去,隐约看到姥姥的身影,她疑惑地看了眼姥姥屋,确实闪着门缝,于是起身过去堂屋,只见姥姥手里攥着三根香,举手抵额间,虔诚闭眼低语。

    简幸好奇地问:“姥姥?你做什么呢?”

    姥姥吓了一跳,随后想起什么,忙说:“简幸,快来,给菩萨上柱香。”

    “现在?”简幸问,“不年不节的,上什么香啊?”

    “啧,小孩子怎么那么不懂事,瞎说什么呢!”姥姥说着往她手里塞了三根香,“只要想上,能上,哪天都行。”

    老人家都信奉这些,大概是没有什么可以依托的,只能如此图个心安。

    简幸看姥姥脸色严肃,忙说:“好,上。”

    她从记事以来就跟简茹姥姥一起供这坐观音,流程很娴熟,耳边姥姥重复念:“简幸身体健康,平平安安,简幸身体健康,平平安安……”

    老人家的声音总是有一股催眠的魔力,也有一种沉淀人心的力量,恍若能带着人跨越无数时代,最后依然能笑看人生百态。

    简幸原本只是敷衍应付,慢慢却沉下了心,她鼻尖拂的满是佛香的味道,心思缓缓飘到了徐正清身上,然后在心里偷偷把姥姥的每一句“简幸”,都换成了“徐正清”。

    祝他平安健康。

    祝他永远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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