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亮剑-《玲珑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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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总平时就烦他这一套,今天居然听着很悦耳,他也打千请个安:“世子伯伯,我有话和我爷爷说,您老人家可否先回避一下?”

    金忠明蹙眉:“这是什么话?有话当着世子说。”

    金总心道他个复辟老乌龟可不能当他的面说!又不好赶人,干站着搓爪。

    乔贵族甚有眼力的人:“小贝子想必是真有事情,我先回去了,额驸这棋给我留着,明日咱们接着。”

    一时乔德清去了,金忠明也知求岳这几日不爽,不过被打断了唠嗑他更加不爽,兴趣缺缺地拉着脸道:“你这几天在家里乱吵乱叫,街坊四邻都听见了,今日好了?”

    金总可不耐烦跟他走这个过场:“咱们先不说这个好吗?爷爷,我有事情告诉你,不是请示,我是通知。”

    金忠明:“……!”你好大狗胆。

    隐隐地他又有不妙的感觉,他这孙子自从病后是身上挂了十八个胆子,什么浑事都敢上,一时放下茶杯,极严肃地,他看着求岳。

    毕竟就这一个亲人,瞒着是瞒不住的,金总简单明了,把计划的事情跟金忠明说了一遍:“我已经跟孔部长说过了,他说会保护我。”

    金忠明这里是越听越出汗、越听越打寒战,这事远出他的意料,听到最后几乎变色大惊,站起身来喝道:“你不要命了?这是什么剑走偏锋?孔祥熙好混账的人,这种事也能答应你?!”

    “没别的办法了,爷爷。”求岳知道他爷爷是一定要应激一遍的,在金忠明身边坐下:“法币火烧眉毛,储备金放在这里不能等,越拖就越尴尬,现在结算还是用白银,我们夏天的出口已经崩盘了,这不叫为国大义,你就权当是为了我们自己——而且这件事只有我最懂,也只有我能办到,没有人比我们家更合适。”

    “可国家不是只有你一人。”金忠明气结:“是,这主意极妙、可是也极险——你想过没有,若你这是大闹天宫、以一敌万,是不成又如何?谁来保你?”

    “不要人保。”求岳看着他:“哪怕输了,我也要亮剑。”

    金忠明一时无话可回,此时方才明白,他孙子在家里发疯几天、沉默几天,是早把主意打定了,想起他刚才的话,“不是请示、是来通知”,一时心中涌起无力之感。其实金家从小教导这一脉单传的金孙要懂得明哲保身,可是忠孝礼义、不免地又教导他君子大义正身,教来教去、不料倒教出一个孤胆银枪!

    赤壁陈兵、猇亭联营,江东自古虎魂之地;越王问剑、吴王射潮,吴越男儿从来血性。

    此事无论成败,金家是真要天下扬名了——可这个名声他宁可不要!

    想到此节,唯有仰天叹息,“谁料到?谁料到?一国权贵皆无能,要靠你们两个小辈来力挽狂澜!”

    “有总比没有强。”求岳望着他:“我们只是先想到了办法。”

    金忠明几乎是惨然一笑:“你都打点妥了?”

    “妥了。”

    “不再考虑?”

    “考虑完了。”

    金忠明又看露生:“你的戏也不唱了?”

    露生柔顺而坚定地:“他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太爷早知道的。”

    金忠明长久地没有说话,唯是手中捻动棋子,一颗又一颗,愈拨愈慢,他忽然洪声道:“松义来!”

    齐松义从门外快步进来:“太爷。”

    “去把那宝剑拿来!”

    齐松义略感错愕:“……格格的那把?”

    “拿来!”

    齐松义不再多言,转身而去,片刻,他极肃穆地托了一把三尺许长的乌鞘宝剑,行至室内,双膝跪下,将剑高举过顶。

    金忠明将剑付于露生:“你那把琉璃剑,华而不实,吴越自古善于冶兵,要说用那个扮演越女也太是可笑,看看这个。”

    露生和求岳都觉诧异,拔剑一看——明如秋水、寒如霜雪,拔剑出鞘的一瞬间、剑光令两人几乎不自觉地躲避瞬目——从来只听说剑气可以逼人,未想世间真有宝剑如此!

    不觉都惊呆了,两人四个眼睛,傻看金老太爷。

    “这是婉心当年的嫁妆,她祖上跟随圣祖皇帝御驾亲征雅克萨,挞伐沙俄、以身殉国,圣祖皇帝赐下这把宝剑,嘉奖忠烈。”金忠明抚剑道:“今日你二人虽然不是再征沙场,但为国为家,心志是一样的,给了你们也不算辱没。”

    把求岳听傻了,露生亦只知格格家贵重,不知还有这等壮烈功勋——贝勒是真疼闺女,家传宝剑也当陪嫁送了,一时都已猜到金忠明的用意,和求岳相看一眼,有些热泪盈眶,但听金老太爷沉声向求岳道:

    “你跪下。”

    求岳结结实实地跪下了。

    金忠明向露生道:“你也跪下。”

    露生亦在求岳身旁跪下。

    “我金家只有你们两个孩子。”金老太爷望着他们,一语未毕,老泪已经涌出,强忍了泪道:“后嗣我已经不指望了,婉心家也是无后,但有忠烈之名存世,好过子孙万代无能。”自己站起身来,摸摸求岳的脑袋,又摸摸露生的脸,“过去总是说你们不肖,其实两家忠义骨气,你们最肖,所以你们要去,我不阻拦——只是这次兵行险着、这一去也是凶险极甚,我半身入棺的人,没有别的盼头,只盼你们能大计得成、回来拿着这把宝剑扮演越女!”

    露生和求岳直挺挺跪着,听他越说越更咽,心中涌动如潮——露生双手接了剑,端端正正地,他磕了三个头。

    求岳也俯身下去,向金老太爷三拜叩首。

    接连地六声叩地,听在金忠明心上,几乎心如刀绞——想这两个孩子初生牛犊不怕虎,计划这样异想天开的事情,更怕白发人送黑发人,可是他两人一路走来,甚么险没冒过?甚么苦没吃过?当初他两个从上海不要命地回来,就知道他们不是贪生怕死一流!浊泪在眶里滚着,不愿哭出来,唯恐哭败了孩子的志气,克制又克制,拉了两人的手,他微微含笑道:“去吧!去吧!家里有松义和陶三少爷,不必挂心我——”

    金总趴在地上仰脸儿:“呃先别忙,我还有点事想请教。”

    金忠明:“……”

    露生:“……噗。”

    ——气氛都破坏了!!!!

    当晚,孔祥熙接到了金求岳的电话,不敢置信地惊喜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只要你有把握!”

    真是放屁,没把握还给你打个鸟的电话,求岳拿笔在纸上画着圈儿,将笔就手一抛、如剑刺月:“给我六天时间,六天后,我们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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