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6章 潼关怀古-《终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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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抬了抬手,指向那黄河水,沉声吟诵。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

    船只已然靠在浅滩上。

    元从正恍若未觉,犹在缓缓念词。

    直到最后一个“苦”字念罢,他回过头,看向李瑕,气质再次有了不同。

    没了谦卑稚嫩的少年气,多了份沉稳与悲郁。

    “这词,不是我写的,张养浩写的。”李瑕缓缓道,“可惜你今日念这词,数十年后,有人路过潼关,目睹的依旧是百姓深重灾难。”

    很郑重的一句话。

    但元从正没听懂。

    当世,无人能懂……

    “张养浩。”元从正念着这名字,道:“论乔装改扮,还是李节帅阁下更擅长啊。”

    “不装了?”

    “装得太粗糙,不装了。”

    “粗糙是说你的计划,至于演技,只能以‘拙劣’二字形容。”

    两个对视一眼,各自笑了笑,笑容中有会心,有释怀,也有戒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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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节帅阁下当面。不才,廉希宪。”

    李瑕摆摆手,道:“倒不必这般郑重,我称你‘善甫兄’如何?听说李世民就是称李靖为兄。”

    “担不起。”廉希宪摆手道:“也恐你是要害我。”

    “我身在宋廷尚且不怕,忽必烈气量更小不成?”

    “既如此,非瑜莫怪我不客气了。”

    廉希宪甫一报出名号,气质再次有了变化,举止神情已多了分威严。

    他竟是不慌不忙拿起一枚鸣镝,吹响。

    尖锐的镝声荡开。

    李瑕也不阻拦,笑了笑。

    “善甫兄料到我会来山西,也有水师?”

    “不算料到,只多做了几手准备,交代过麾下,或有可能引非瑜渡江。那点人也称不得水师,但有船只能运人员物资,围剿非瑜这点人还是不难的。”

    李瑕道:“但我说过,刚才在船上是你最好的机会。”

    廉希宪自嘲一笑,道:“我虽自问弓马娴熟,以一敌五捕杀你,实难做到。”

    “怪我没给更好的机会?”

    “肯与我独坐船篷,给我杀你的一线机会,已足够胆魄。毕竟,你欲劝降我,岂能真让我杀了?”

    远远的,已能看到有尘烟扬起,该是廉希宪的人。

    李瑕也不急着逃。

    而他的三十锐士已过来围住了船篷。

    廉希宪问道:“我没想到你真敢来山西地界,且还能如此沉稳?”

    “欲做大事,岂能惜身?”李瑕反问道:“善甫兄呢?陷在我这三十锐士之间,不怕我杀你?”

    “担责任、不畏死。”

    “那看来,你早有布置,我也有布置,只看鹿死谁手了。”

    廉希宪摆手道:“罢了,事到如今,想也无用,且看结果吧。”

    “也好,看来你也不会扑上来杀我,还能再聊几句。”李瑕道:“其实你有个更好的办法杀我。”

    “主动揭露身份,以‘廉希宪’的身份表示归附,再趁你放松警惕杀你?”

    “嗯,这样稳妥得多。”

    “初时,只当你每以暗杀手段成事,乃阴险狡诈之徒,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无愧于心。”廉希宪自嘲一笑,道:“但你既以诚相待,我不好再用这等无耻伎俩。”

    “那还继续杀我?”

    “你对我的身份心知肚明,说‘会给很多机会’,不是再较量一场的意思?”

    “不错,堂堂正正,果然还是那个战前遣使告谕的‘廉孟子’。”

    那马蹄扬起的尘烟近了,已有船只出现在上游,向李瑕等人包围过来。

    “再说一句心里话吧。”

    廉希宪叹息了一声,缓缓开口。

    “蒙古王公贵族占据大量田亩、色目商人包税理财鱼肉百姓……这些,亦是我毕生都在竭力清除的顽疾。对非瑜所说那句‘大快人心’,发自肺腑,彼时说完,只觉血脉畅通。但,等陛下平定天下后改制,才是正理。”

    “也许吧。”

    李瑕转身离开船蓬,向奔来的骑兵望去。

    廉希宪也出来,看了一眼黄河畔这雄壮的风光,再次觉得“李瑕”那首词写到心里了。

    ……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

    “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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