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5章 秦腔-《终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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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必烈行汉法自有其必要性。蒙古人那一套野蛮、粗糙的旧制是行不通的,必定走向分崩离析。若不行汉化,也征服不了中原。

    “西域诸王是在阿里不哥逃离哈拉和林之后才转而支持忽必烈的。我们再往西打,面对的会是阔端留下的势力,而忽必烈也才刚刚开始掌控他们……”

    “刚开始掌控,阿术还死了。”李曾伯抚须道。

    随着这句话,他们铺开地图,与将领们围着地图而站,开始商议攻取凉州之事。

    “阔端有五子,长子名‘灭里吉歹’,继承西凉王之位,坐镇于凉州;次子名‘蒙哥都’,曾随忽必烈征大理,如今代替被我们处死的那帖必烈坐镇于兴庆府;三子名‘只必帖木儿’,封为永昌王,坐镇于永昌;五子名‘曲列鲁’,分封于甘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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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纸笔吗?”

    军议之后,回到营中,宋禾向杨奔这般问了一句。

    杨奔去找了一会,将纸笔递给宋禾,便见他在纸上把阔端还剩下的四个儿子的名字仔仔细细地写下。

    “写这个做什么?”

    “要杀的人。”宋禾吹了吹没干的墨水,应道。

    杨奔感受到了那股子冷冽的杀意。

    但他还是摇了摇头,道:“郡王与李老元帅自有战略,岂是你想杀谁就杀谁的。”

    宋禾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把纸收进怀里,往外走去。

    杨奔跟上,跟着走了一段,终于听到宋禾开口说起来。

    “我出生在嘉定府,虽比不了你将门世家,家里也算人丁兴旺。我五岁那年,蒙军到了嘉定府,屠戮一空,我随难民逃到蜀南……”

    宋禾说得很平淡,事情已过了二十七年,且当时他还很小,根本记不得许多细节。

    他平素话很少,此时也不多,心里很多想说的,最后又懒得再说,就化成了一句。

    “阔端屠我全家,那现在有了机会,我也要屠他全家。”

    杨奔觉得宋禾实在是没什么气势,声音也不大,语气也不狠。

    但态度坚定,让人觉得他一定会做到。

    杨奔停下脚步,向驻地回望了一眼,道:“你说军中多少人像这样想的?”

    “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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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时分,李瑕与诸将议过事之后,出了兰州城,往黄河边走去。

    此时正有许多民壮在金城渡口边造筏,准备渡大军过河。

    待到太阳落山,这些民壮们便各自领了块馍馍,三三两两地蹲在那吃着。

    李瑕正准备回程,见到一名老者摔倒在地,忙让人去扶他到树干下。

    “老丈多大年岁了?”

    那老者茫然地嚅着嘴唇,却也不答,像是听不太懂李瑕说话。

    又问了几句话之后,李瑕得不到回答,用蒙语问道:“蒙语听得懂吗?”

    “听得懂。”老者遂把衣领拉开,道:“乃颜家的驱口……没有逃,没逃。”

    “我们不是蒙军。”

    “乃颜家……乃颜家……”

    李瑕便知他是在兰州当地募集来的。

    兰州与巩昌不同,巩昌至少是世侯汪家在治理,汪家屯田抚民,并从川蜀掠夺人口耕种,保持了金国时的风貌。

    兰州这边除了蒙古贵族与色目商人,就是奴隶驱口。哪怕有些侥幸活下来的汉人,也早就逃难离开了。

    李瑕这次攻河西走廊,对这种与当地人口之间的隔阂很是警惕。

    战事之初攻克几个城池不难,蒙古人向来是疏于城防的,难的是守住。

    要守住,就要在河西四郡驻屯。但河西四郡已太过胡化,驻屯的难度又要大上许多。

    深入敌境、不带辎重的情况下,既没有像蒙军一样把驱口当成财富赐给将士作为奖励,同时又得不到这些驱口的感激拥护,甚至将士们感受不到收复失地、百姓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的荣耀……这是一个很不好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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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丙蹲在窝棚边,看着马瓦儿,道:“你不要怕,这些宋军不是坏人。”

    马瓦儿便是他昨日遇到的那个偷草料的女子,今日她把孩子背着,由李丙领着扎了一天的竹筏,傍晚时也领到了食物,此时正畏畏缩缩地嚼着。

    彼此说话还是不太听得懂,李丙也是指手划脚费了很大的劲才问到了她的名字,并教她做这些。

    本来蹲得好好的,看到不远处有个披甲的将军走过,几个兵士唰的一声行了军礼,马瓦儿背上的孩子便哭了出来。

    马瓦儿害怕,连忙把孩子抱下来,死死捂着孩子的嘴。

    李丙连忙便劝她。

    “你别这样……松开,松开……莫把娃儿捂死了……别怕,别怕……”

    马瓦儿也不知听不听得懂,只用惊恐的眼睛瞪着李丙,手上的力道却没松。

    李丙大急,努力安抚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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