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南风入我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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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站在赛场上,面对整场的小蚂蚁,陆笙的心态特别特别轻松。

    徐知遥和她一样放松。其实徐知遥这个人吧,打比赛从来没有紧张过,陆笙都怀疑他的心脏是金刚钻做的,太硬了。

    骆灵之是典型的底线型选手,攻守兼备,爆发力好,正手直击球打得好,反手也很强大。网球选手中,反手打得特别好的人,很容易脱颖而出。

    而面对反手强劲的右手选手,身为左撇子的陆笙,也无可奈何。

    第一个发球局是骆灵之发球。

    陆笙和徐知遥本来是左右站位,徐知遥接发球之后,两人立刻变换了阵型,变成前后站位。一个在网前,一个守底线。

    骆灵之和桑楚也不傻,两人早料到对手会变换成前后站位,但是令骆灵之他们意想不到的是,这个前后型,竟然是陆笙在前,徐知遥在后。

    这不科学。根据过往的比赛资料,陆笙由于反应敏捷,力量和技术稍欠缺,所以承担着大部分的防守工作,而徐知遥是在网前寻找机会进攻的那一个。现在整个颠倒了,防守能力弱的人防守,进攻能力弱的人进攻。这个……脑子没问题吧?

    骆灵之的疑惑也只是在脑中一闪而过,没有深究。场上形势瞬息万变,她也腾不出脑细胞想明白这些问题。

    桑楚守在网前,他知道自己并不像骆灵之那样耀眼,但是身为一个男人,守在网前顶住陆笙的压力,他自问还是可以的。

    徐知遥的回球路过桑楚面前,这么好的截击机会他怎会错过,手一扬发力狠抽,满以为会是一个出其不意的截击制胜,哪知陆笙稍一转身,立刻给抽了回来。

    这么近,这么快的球速,她眼睛都不眨就能给拍回来。

    反应太快了!

    桑楚冷不防被她反将一军,没有这个心理准备,竟然错过了最佳时机。网球朝着他和骆灵之的防守空白跑去,落地得分。

    桑楚惊出一身冷汗,回头低声和骆灵之交流:“她反应太快了。”

    骆灵之说:“你不知道她反应快吗?”

    “呃,知道……”

    确实,赛前分析过啊,这个叫陆笙的女孩儿,优点其实不多的……

    “大意了,大意了……”桑楚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骆灵之:“加油。”

    接下来桑楚提高警惕,守好网前,双方互有胜球,在一次平分之后,骆灵之拿到局点,一个漂亮的底线对角抽击,制胜得分,领先一局。

    赢下一局之后,桑楚问骆灵之:“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哪里不对?”

    “呃,我也说不好,感觉像是……对手实力变强了?”

    骆灵之想了一下,确实,但如果说哪里不对劲,骆灵之倒是也没有发觉出来。她只好说道:“我们看到的和亲身感觉到的,应该是有偏差的。”

    桑楚点点头,只能这样理解了。

    第二局是陆笙他们的发球局。

    桑楚稳稳地接住了陆笙的发球,把球抽向底线。徐知遥马马虎虎跑过去,回球带着旋,转速高,落点低。上旋球总是不好接的,桑楚和骆灵之配合默契,留骆灵之接球,他冲向网前等待时机进攻。

    但是他没有等到进攻的机会,骆灵之的回球被陆笙拦下了,远远地抽向另一边,骆灵之和桑楚都够不着。这一分被陆笙轻取。

    好可惜。没关系。再来。加油。

    不知不觉地,这一局就这么打完了,陆笙他们险险地保住了发球局。

    骆灵之和桑楚也没多想,只是有点儿遗憾没能克掉对手发球局。再接再厉吧。

    但是第三局,在自己的发球局中,骆灵之和桑楚被陆笙他们攻克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回事……

    骆灵之也察觉出不对劲了,虽然说不上是哪里不对,但结果表明一定有哪里不对!她和桑楚坐在一起分析了一下,可是还没分析出个所以然,休息时间就结束了。

    骆灵之感觉自己似乎摸到了一点儿问题的边际,她问桑楚:“你不觉得那个陆笙,网前击球的得分率很高吗?”

    桑楚恍然点头:“好像是。”

    “她是怎么做到的?”

    “不清楚……总不能一夜之间变强了吧?”

    “不可能,她会不会在隐藏实力?”

    桑楚摇头:“那她的演技也太高了吧,半决赛差一点儿输掉呢,还隐藏?”

    两人还是一头雾水。

    就这么一头雾水地打下去,虽然他们俩尽力防着陆笙了,可也不能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她一个人身上,那个徐知遥像苍蝇一样,你挥手他就跑,等你不挥手了他又来骚扰……好讨厌。

    最后,骆灵之他们4∶6输掉了第一盘。

    盘间休息时,骆灵之说道:“我可能知道是为什么了。”

    “为什么?”桑楚此刻有点儿暴躁,他特别需要知道这个答案。

    “因为那个男的,徐知遥。”

    “嗯?”

    “徐知遥打球喜欢打旋转球,”骆灵之看着不远处的两个对手,小声对桑楚解释,“他在有意识地控制旋转的角度方向,以及球速。你也看过他以前的单打比赛,这个人的力量和耐力都不好,打比赛时还是个话痨,但是控球技术,真的没话讲。”

    “嗯,”桑楚点点头,“是这样。可这和陆笙有什么关系?”

    “因为徐知遥在通过控球帮助陆笙创造机会。陆笙的截击虽然是从她手里打出来的,实际上,这是一个接力球。徐知遥的旋球很不好打,我不得不选择某种最优的方式进行回击,否则容易造成出界。也就是说,我的回球被限制住了。他创造一个旋球之后,不管我的回击质量怎样,回球的大致方向是确定的。你明白了吗?”

    “意思是,陆笙知道你回球的大致轨迹,所以才能守株待兔、以逸待劳?”

    骆灵之点点头:“应该是这样的。”

    桑楚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内心有一种极度的不安定感:“不可能的,徐知遥怎么可能做到这一点?更何况,光是徐知遥做到也不够,还要加上陆笙的配合。”

    “他能的。他不需要做到太精确,只需要有一个预估范围就好。大方向在,陆笙随时可以根据实际情况进行调整。至于两人的默契程度有多强,难道都打到现在了你还没感觉吗?”

    “我还是不信,你回球的方式怎么可能只有一种呢?”

    “最优的回球方式。”

    “好吧……”桑楚摸了摸下巴,一想到对手的算计能力,他就觉得脊背发凉。

    他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好办。”骆灵之挑了挑嘴角,“他们两个其实并不厉害,只不过找到了很聪明的方式。我们,只要破坏掉这种方式就好。”

    第二盘开局后不久,徐知遥果然故技重施。眼看着网球打着旋飞到近前,骆灵之冷笑一声,反拍轻轻一击,一记回球顺利过网,虽然没什么攻击力,却真的没被陆笙捕捉到。

    好,就这么打。骆灵之精神一振,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双方交锋几次,第一局下来,杭州队十分顺利地保住了自己的发球局。

    对手看起来可怕,一旦找到机关诀窍,老虎就变成纸了。骆灵之和桑楚信心倍增,第一盘结束时紧绷的脸色也舒展开了。

    第二局上来是徐知遥发球,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神态放松的两人,对陆笙说:“师妹,变阵。”

    “嗯。”

    发完球,阵型立刻变了,改为徐知遥在前,陆笙在后。这是他们的常规阵型,骆灵之和桑楚见状,竟然稍稍松了口气。还好,没变出别的幺蛾子。

    果然黔驴技穷了吗?呵!

    骆灵之精神抖擞,招招催命。陆笙疲于奔命,咬牙硬挺。骆灵之的击球犀利又刁钻,若是陆笙独自一人面对她,一定无法抗衡。幸好徐知遥不是吃干饭的,抽冷子拦一下,给她减轻一些压力。这时候徐知遥的拦击喜欢用削球。削球带着重旋,落点总是在网前,这种球是很不好接的,一个搞不好就会下网。

    削球也是有风险的,自身的技术要求就不提了,关键在于,削球的动作明显,对方会预先做好准备,一旦抓住时机回击过来,很容易穿越球得分。

    这个风险主要发生在单打中。至于双打,陆笙在后面跑得像个陀螺,令徐知遥完全无后顾之忧。

    于是他就放心大胆地玩花活儿了。

    桑楚简直不能相信这个徐知遥竟然能那么祸害他瘦弱的女搭档,他更不能相信的是,徐知遥的削球方式如此多变,每一次都不一样,让人防不胜防。

    桑楚比赛经验还算丰富,但第一次遇到徐知遥这种纯技术流操作,他抗起来有点儿生疏,而且,精神压力真的好大……

    因此,这一局里陆笙勉强顶住了骆灵之,桑楚却没能顶住徐知遥。两次平分之后接削球时下网,1∶1战平。

    第三局时,骆灵之和桑楚对他们之前的打法已经产生免疫了,所以陆笙他们……又换阵型了。

    这次是左右阵型,他们一开始参加城运会比赛时选择的阵型。

    攻守兼备,意味着攻击能力和防御能力都无法发挥到极致,更何况,骆灵之有着强力的反手球,这种阵型对上她,只能说是浪费。

    但陆笙和徐知遥偏偏这样选了。

    骆灵之很怀疑他们这次真的没办法了,不过考虑到这场比赛对手总是让她意料不到,因此她不敢大意。

    打了几个回合,除了感觉对手配合很默契,似乎也没什么异常情况?

    陆笙正面攻击的能力不够强悍,但是空当和时机抓得很不错,在徐知遥的辅助下,从对手手底下抢出了30分。

    40∶30,骆灵之他们只要再赢一个球,就能宣告本局胜利。

    她和桑楚还是很有信心的。

    这一球平稳地在双方球场上飞来飞去,骆灵之一个强攻被陆笙堪堪挡回,这球接得不太好,打成了高吊,骆灵之仰头预判位置,认为此球不会出界,她跳起来一记扣杀,徐知遥反应也快,冲到网前截击下来。

    这么高的球速,他也来不及削球,截球的落点几乎是原路返回,不过也是扣球,扣向网前。

    桑楚扑过来救球时,骆灵之看着她、他、徐知遥三人几乎连成一线,顿时一声惊呼:中计!

    果然,桑楚的回球被陆笙拦下,远远地击向右半场外角。

    因为方才徐知遥截球的调动,桑楚和骆灵之都在左半场,右半场出现大片空当,所以陆笙这一球抓得很好,轻松得分,把比分扳成平分。

    骆灵之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儿大惊小怪。双打对战中这类失分并不罕见,对手不一定是故意的吧……

    可是接下来一球她和桑楚再次出现同样形式的空当,她脑中立刻警铃大作:绝对是故意的!

    他们俩在有意识地选择落点、调动对手、创造空当。

    而陆笙反应快,抓时机抓得很稳,一旦出现较大空当,她的得分能力将成倍增长。

    局间休息时,骆灵之把自己的想法跟桑楚讲了。桑楚这会儿也看明白了,对手虽然实力不济,但是小聪明层出不穷。他们的把戏乍一看挺唬人,等分析透彻了,应对的方法也不是没有。

    所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咯。

    幸好,接下来陆笙和徐知遥没玩新的花样。他们这次真的黔驴技穷了,于是他们就把前面的小把戏组合起来玩耍,桑楚和骆灵之虽然心里明白,但毕竟应对的经验不足,赛场上瞬息万变,有时候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不是每个人都能跟上徐知遥的节奏,陆笙除外。好在骆灵之两人技术过硬,配合起来也不错。

    所以接下来场面有点儿胶着。双方互有胜局,而且骆灵之他们还发狠破了一次对方的发球局,因此把局数扳平了。

    但是陆笙和徐知遥两人打球太磨人了,骆灵之就有点儿烦,恨不得一个ace球直接呼到他们脸上。桑楚怕她失控,每打完一球都提醒她:“灵之,冷静,保持头脑清醒。清醒才能赢。”

    是啊,头脑清醒才能赢球,因为跟对面那俩货打球太费脑子了!

    第九局两次平分之后,到了局点时刻。桑楚站在网前靠左,截下来一个球,徐知遥追着球跑过去,从他的预备动作来看,他应该是要朝着桑楚的右半场放短球。这个时候桑楚大概是赶不及救球的,正处在右半场发球线附近的骆灵之,立刻跑向网前。

    然后徐知遥却突然停下来,转身回去了。

    回……去……了……

    脚步谜一样的从容……

    网球没有碰到徐知遥的拍子,直直飞向陆笙那一边。此刻桑楚和骆灵之都在网前,底线大开,这种机会陆笙怎会错过,铆足了劲儿找准角度一个抽射,锁定胜局。

    骆灵之脱口而出:“你大爷!”

    她未必是在骂徐知遥,很可能只是发泄自己的情绪,但还是被裁判警告了。

    下场休息时,她眼睛都红了。气的。

    此刻陆笙他们6∶5暂时领先一局。接下来这一局对双方都很关键,陆笙和徐知遥赢的话,直接从比赛中胜出。而对骆灵之和桑楚来说,这一局是生死之局。输了,满盘皆输;赢了,还有一线生机,有可能翻盘。

    所以骆灵之告诫自己,这一盘必须赢,只能赢。

    人在巨大的压力下,可能创造奇迹,也可能一败涂地。

    关键在于能否顶住巨大的压力保持绝对的专注。

    骆灵之上一局输得憋屈,本就情绪不对劲了,这一局更加焦躁,整个人的状态大不如前。

    越是想赢,越是艰难。

    她感觉打球从未如此步履维艰,失误增多,效率降低,攻不成攻,守不成守。

    陆笙和徐知遥在最后一局以一个lovegame完美收官,成为本届全国城市运动会网球混双比赛的冠军。他们是本次网球比赛的最大黑马,一路凯歌高奏,所向披靡,从籍籍无名,到全国冠军,他们只用了四天时间。

    全场起立,为这一双冠军欢呼鼓掌。南风的掌声淹没在人群中。他看着场上荣耀加身的陆笙,莫名地,竟热泪盈眶。

    他的小女孩儿,真的长大了啊。

    胜利之后,徐知遥和陆笙紧紧相拥。这一刻,世界是属于他们的,他们是属于彼此的。

    南风听到身旁两个人嘀咕。

    一个说:“他们两个很般配哦。”

    另一个说:“对哦,男的帅女的靓,而且他们打球那么默契,肯定是心有灵犀、心意相通啦。”

    ……

    南风低头摸出手机,静音的手机上好几个未接电话,都是从公司打来的。手机墙纸还是陆笙嘟嘴卖萌那一张,强烈的阳光照在液晶屏幕上,她的身影显得很暗淡。

    他抬头,被刺眼的阳光一晃,突然有点儿心烦。

    陆笙和徐知遥下场去跟队友们庆祝,这个时候,南风接到了李卫国的电话。

    李卫国兴奋得直嚷嚷:“嘿,南风我跟你说,陆笙和徐知遥真拿冠军了!连我都没想到,对手可是骆灵之和桑楚呢,全国第一的组合!哦不,现在全国第一的组合是陆笙和徐知遥了,哈哈哈哈哈哈……”

    南风淡淡地“嗯”了一声。

    李卫国有点儿奇怪:“你怎么了?怎么不为陆笙高兴呢?”

    “我……很高兴。”

    李卫国不以为然地轻哼一声。这时,陆笙扭脸看着李卫国:“李教练,谁的电话?”

    “你们南教练的,给,你亲自跟他说。”

    陆笙已经猜到是南风,她接到电话时,心跳不自觉加快了一些。

    “喂,南教练。”

    “嗯,陆笙,打得很好。”

    陆笙悄悄牵起嘴角,又有点儿不好意思,假惺惺地说:“还行吧。”

    她听到了南风低沉清浅的笑声。他的声音真好听,像羽毛一样撩拨她的心弦。陆笙在这笑声中红了脸,幸好她此刻还未从运动中平复下来,就算红脸也不会被人察觉。

    她小声说:“笑什么呢。”

    “笑你可爱。”

    陆笙有点儿郁闷,脚尖轻轻磕着水泥地面:“南教练,如果你不喜欢我,就不要总是勾引我。”

    南风觉得自己的耳根有点儿热,大概是阳光太烈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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