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道是无情却有情-《曾许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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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子左摇右晃几下,带着背上的少昊一块摔到地上。

    阿珩挣扎着想爬起,发现身体被重重地吸在地上,完全爬不起来,而少昊好似早就料到这个后果,压根儿没有动。

    阿珩躺在少昊的胳膊上,嘿嘿地笑起来,“我可真傻!没救成你,反倒把自己搭进来了,你刚才干吗不再劝劝我?

    表示一下你死志已定,不需要我多事?”

    少昊闭着眼睛不说话,一瞬后才说:“因为我很怕死。”

    刚才,阿珩跑掉后,他没有害怕,只是平静地感受着虞渊的力量一点点增加,一点点吞噬着自己,那种看着黑暗逐渐逼近的感觉,他早已经熟悉,因为从小到大,他每一天的日子都是如此。

    曾经以为父王最可以依赖,却忘记了父王是他唯一的父王,他却不是父王唯一的儿子;曾经以为最心疼自己的老嬷嬷,却几百年如一日地给他的食物投毒;曾经以为可以相信的妹妹,把他所说的话一字不漏地告诉王后;曾经以为……一次又一次,他早已经习惯于平静地看着每一个亲人朋友毫不犹豫地把他抛弃,他觉得那样才正常。

    可是,听到阿珩奔跑回来的脚步声,他的平静碎裂了,心跳猛然加速,似乎在隐秘地渴望着什么。

    面对神农的十万大军,他都能谈笑自若,可那一瞬间,他竟然连睁开眼睛去确认的勇气都没有。

    阿珩叹气,“我也怕死。”

    她想起了赤宸,如果就这样死了,她太不甘心!

    少昊沉默不语地凝视着黑暗,真奇怪,现在引力大得连坐都坐不起来,可他居然没有了被黑暗吞噬的感觉,也许他怕的不是死亡,而是怕孤独地死去。

    虞渊的黑暗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被所有人遗弃的黑暗。

    少昊突然说:“阿珩,如果……我只是说如果,如果有来世,我不再是高辛少昊,你也不再是轩辕妭,不管你是什么样子,我都会做一个对你不离不弃的丈夫。”

    阿珩轻声笑着,“今生的羁绊就已经够多了,何必再把今生的羁绊带到来世?

    如果真有来世,我愿意干干净净地活一次。”

    少昊也笑,“你说得很对。”

    “阿珩,阿珩……”

    焦急迫切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传来,在黑黢黢的山洞中回响着。

    阿珩和少昊竖着耳朵听了一瞬,阿珩大叫起来,“大哥,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阿珩的声音发颤,喜悦地和少昊说:“大哥来找我了!我大哥来找我了!我们得救了!我们都不会死!”

    少昊凝视着阿珩,笑而不语。

    因为被虞渊的力量干扰,青阳又有伤,用灵力查探不到阿珩,只能依循着阿珩的声音过来,等看到地上还躺着一个重伤的少昊,很是意外,一时间只是看着他们,神色凝重,好一会儿都没出声。

    阿珩明白过来,大哥身上有重伤,虞渊的力量又太强大,他只能救一个走。

    少昊淡淡一笑,“别婆婆妈妈了,就是可惜我们还未分出胜负。”

    青阳抱起阿珩,少昊不再说话,只是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青阳最后看了一眼少昊,大步流星地朝外奔去。

    阿珩抱着哥哥的脖子,眼睛瞪得大大的,盯着后面,少昊白色的身影越变越小,就好似在被黑暗一点点吞噬。

    她把头埋在哥哥脖子上,泪从哥哥的肌肤上滑下。

    少昊看她的最后一眼还是在笑,似乎在告诉她,没有关系!可是他明明说了他怕死!

    青阳面容冷漠,看似无动于衷,只是狂奔,可太阳穴突突直跳,手上也是青筋鼓起。

    “嘎嘎,嘎嘎。”

    阿珩立即抬头,失声惊叫,“烈阳,阿獙!”

    鸣叫声中,烈阳飞扑过来,落在阿珩手上,阿獙随后而到,喜悦地看着阿珩,不停地呜呜叫。

    它们也不知道怎么了,一个羽毛残乱,一个毛发有损,好似和谁搏斗过。

    青阳惊讶地看着这两只畜生。

    畜生的感觉最为敏锐,常常比灵力高强的神族都灵敏,太阳刚接近虞渊时,所有坐骑都退避躲让,逃离了虞渊,并不是它们对主人不忠,只是畜生的求生本能,可这两只畜生竟然为了寻找阿珩,克服了本能的畏惧。

    阿珩看到阿獙,大笑起来,又哭又笑地指着后面,“快去,把少昊救出来,快去!”

    阿獙纵身飞扑出去,青阳立即把阿珩放在地上,也往回奔去。

    阿珩躺在地上,紧紧地抱着烈阳,嘿嘿地傻笑。

    烈阳不满意地扭着身子,一边扭一边啄阿珩,阿珩不但不躲,反而用力亲他,烈阳被亲得没了脾气,只能昂着脑袋痛苦地忍受。

    一瞬后,阿獙驮着少昊奔了出来,青阳抱起阿珩,大家一言不发,都拼命往外冲。

    冲出洞口的一瞬,太阳已到虞渊,虞渊上空黑雾密布,什么都看不见,浓稠得像黑色的糖胶。

    “殿下!”

    朱萸喜悦地尖叫,她牢牢抱着重明鸟,手上脸上都是伤痕,狼狈不堪地站在山崖边上,黑雾已经快要弥漫到她的脚边,她脸色煞白,身子摇摇欲坠,却寸步不动。

    青阳一声清啸,他的坐骑重明鸟哆哆嗦嗦地飞了过来,青阳跃上坐骑,立即朝着远离虞渊的方向飞行。

    直到飞出虞渊,他们才狼狈不堪地停下,回头看,整个西方已经都黑雾弥漫,太阳正一寸寸地没入虞渊。

    青阳怒问朱萸,“为什么要傻站在虞渊边等死?”

    有等死的勇气却不进来帮忙。

    朱萸理直气壮地回道:“不是殿下要我在那里等你出来吗?

    我当然要一直等在那里了。”

    青阳一愕,少昊趴在阿獙背上无声而笑。

    朱萸对阿珩跪下请罪,“王姬,您要我看住阿獙和烈阳,可它们看到太阳靠近虞渊时你还没出来,就拼命往里冲,我怎么约束都没用,被它们给溜进去了。”

    阿珩一愕,只能说:“没事,幸亏你没管住它们。”

    站在山崖边等死和在山洞里等死有什么区别呢?

    这个朱萸……果然是块木头。

    大家这才明白朱萸身上的抓痕从何来,阿獙和烈阳为什么又是掉毛又是掉羽。

    少昊笑得越发厉害,一边咳嗽,一边对青阳说:“你说这块木头究竟算是有心,还是没心?”

    青阳蹙眉眺望着远处的山头,没留意他们说什么。

    阿珩只是受了一些外伤,灵力并没有受损,此时离开了虞渊,很快就恢复了。

    她蹲在水潭边,擦洗着脸上手上的脏泥和血痕。

    阿獙尾随在她身后,也走到了潭水边,少昊从它背上落下,扑通一声掉入水潭,幸亏阿珩眼明手快,抓住了他。

    少昊微笑:“我修的是水灵,这次谢谢你了。”

    阿珩反应过来,水潭正是他疗伤的地方。

    水是万物之源,修习水灵的神不管受多重的伤,只要有水,恢复的速度就会比别的伤者快很多。

    阿珩一笑,放开了手,少昊缓缓沉入水底。

    青阳走到阿珩身边,两只脚踩到水面上,水潭开始结冰。

    青阳说:“我和少昊因为自己身上有伤,为了以防万一,在进入虞渊前,我们俩合力在虞渊外布了一个阵,赤宸现在被困在阵里,我们必须赶在少昊的伤势恢复前从赤宸手里取回河图洛书。”

    阿珩十分惊讶,“你们各自带手下赶来虞渊,都没有机会见面,怎么能合力布阵?”

    青阳淡淡地说,“等你和一个朋友认识了几千年时,就会明白有些事情压根儿不用说出来。”

    阿珩看着已经全部冻结的水潭,似笑似嘲地说:“他也会理解你现在阻止他疗伤的意图了。”

    刚才消失不见的朱萸不知道从哪里又冒了出来,对青阳指指远处一个小水潭,那是他们刚从虞渊逃出时,经过的第一个有水的地方。

    青阳猛地一脚跺在结冰的湖面上,所有的冰碎裂开,青阳直沉而下。

    阿珩正莫名其妙,青阳抓着一个木偶跃出,把木偶扔到阿珩脚下,跳上重明鸟背,向着朱萸指的水潭飞去。

    阿珩捡起木偶,发现木偶雕刻得栩栩如生,完全就是一个小少昊,心脏部位点着少昊的心头精血,原来少昊刚一逃出虞渊就已经用傀儡术替换了自己,一路上和他们嬉笑怒骂的都只是一个傀儡。

    阿珩想着刚才对她感激道谢的竟然是个傀儡,心中发寒。

    朱萸看阿珩愣愣发呆,还以为她不明白自己如何能找到少昊,指了指地上的茱萸,“殿下在进入虞渊前吩咐我留意一切有水的地方,我特意在每个水潭边都偷种了茱萸,如果不是如此,只怕就被少昊糊弄过去了。”

    阿珩驾驭阿獙赶到小水潭边时,整个水潭已经全部冻结成冰,青阳闭目盘膝坐在冰面上。

    阿珩对他说:“对不起,大哥。”

    青阳说道:“我在这里困住少昊,你带朱萸,还有……”青阳看了一眼阿獙和烈阳,不再把他们看作畜生,“他们,一起去拿河图洛书。

    不用急着出手,等宴龙和赤宸两败俱伤时,再利用阵法盗取,但也不要太慢,这里的地势灵气有利于少昊,我不知道能困他多久。”

    阿珩刚要走,青阳又说:“不要让宴龙死,他是最好的牵制少昊的棋子。”

    阿珩道:“明白了。”

    “怎么还不走?”

    阿珩问道:“三哥是你杀的吗?”

    青阳淡淡说:“是炎灷杀死了他,你从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

    阿珩说:“我从父王那里听来的。

    父王没有明说,不过彤鱼氏能对着我嚷嚷,大概父王也有了怀疑。”

    青阳嘴角一勾,笑起来,“这些事情不用你理会,去拿河图洛书。”

    “大哥,请不要因为你的野心陷母亲和四哥于险境,否则,我绝不原谅你!”

    阿珩说完,跳到阿獙背上,飞向了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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