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话-《高二4插班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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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别跑——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瞒着我?”苏雁梨在后面穷追不舍。

    06

    上午最后一堂课是班主任的课,杨建新拖堂了十分钟。肚子饿扁了的苏雁梨困得伸了一个懒腰,眼神一瞥,正巧发现了站在教室窗外的温宁远。

    她连忙坐正,用胳膊肘捅了捅楚晚,小声揶揄:“看,温公子在等你下课!”

    原本正低头看课本的楚晚一惊,连忙转头望向窗外。

    温宁远在他们教室外的走廊上站着,一只手随意搭在走廊栏杆上,另一只手拿着手机,边上站着几个正在聊天的男生。他一边和他们说话,一边不时低头往手机上输着些什么。

    楚晚心里有了奇怪的预感,觉得温宁远应该是在给自己发消息。她一边躲着杨建新的目光,一边悄悄从桌肚里摸出手机,偷偷摸摸看了一眼,果然有一条新消息。

    温宁远:漂亮姑娘,中午赏脸一起吃个饭吧,带你去喝学校新开的奶茶店的芝士杧果v^_^v。

    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用“v^_^v”这种颜文字……

    再转头望向窗外,温宁远也正好望向这边,两个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对方冲她笑了笑,晃了晃手中的手机。

    他旁边的几个男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来,看见坐在教室里的楚晚,好像明白了些什么,纷纷摆着一模一样“哦哦哦哦哦”的八卦脸冲温宁远开玩笑,温宁远笑着推了推他们。

    楚晚脸红红地转过脸,垂下脑袋,心里痒痒的,又带着几分焦虑。

    老班怎么总有这么多话要说?什么时候才下课?温宁远应该等急了吧?

    “今天中午不做灯泡了,我找来福吃饭去,两个同病相怜的可怜人哪。”一直在旁边围观的苏雁梨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假装叹气,戳了戳放在腿上的手机,“晚晚放心飞,梨梨永相随。”

    楚晚一边冲她吐舌头,一边焦急地盯着杨建新,试图用意念影响他。

    讲台上侃侃而谈的杨建新总觉得有些不自在,终于把书合上,结束了拖堂:“好了,下课下课,快去吃饭吧!”

    教室后排饿得头昏眼花的同学早就收拾好了书包,听到“下课”两个字,发出“哇”的叫声,一窝蜂冲出教室,直奔食堂。

    杨建新:“……”

    楚晚赶紧收拾课本。

    杨建新收拾好教案,一走出教室就看到了温宁远,露出了嫌弃的表情:“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你啊?”

    “老师,你就帮我办校牌吧。”温宁远立刻站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这个学期刚开学没几天你又搞丢校牌——我告诉你,没门。”杨建新无视了他的请求,抱着教案走了,边走边觉得心里莫名暗爽。

    杨建新前脚刚走,楚晚后脚就跟了出来,正巧听到杨建新的话,她一脸好奇:“什么没门?”

    温宁远冲身边几个男生摆摆手:“我等的人到了,先走了。”

    几个男生露出“我懂”的表情,意味深长地看着楚晚。

    楚晚假装没看到,赶紧跟着温宁远溜了。

    正值放学高峰期,电梯门口挤满了人,于是他们选择从楼梯下去。温宁远边走边跟她解释:“你们老班不是学生科科长嘛,教职工和学生的校牌补办是由他负责的。我昨天不小心把校牌弄丢了,去找他补办,结果他说什么也不同意。”

    “啊?我们老班居然这么不近人情?”楚晚不相信。

    关于温宁远和校牌的渊源,这就说来话长了,一切要回溯到温宁远高一时。

    一路上,温宁远边走边给楚晚回顾起他的峥嵘岁月。

    作为一个能把空调遥控器当成手机带到学校来的人,温宁远身上最大的标签就是“丢三落四”,这一点充分地体现在他每个学期都能搞丢无数块校牌的行为上。

    智才中学的校牌是胸卡式的,上面印着学生的照片、姓名、学号和班级,学生必须每天把校牌佩戴在胸前。一旦被学生会执勤干事或者值周老师发现有人没有佩戴校牌,就要扣班级的操行分。

    但总有男生不愿意老实佩戴,只要一脱离老师的视线范围,他们就会立刻把校牌取下来,这就导致了经常丢失校牌的情况发生。

    而温宁远丢三落四的性格又使他成为丢校牌的那一小群撮人中的佼佼者——仅高一一年,他就补办了六次校牌,每次两块。每个月温宁远都准时到学生科报到,比杨建新的工资到账时间还要准。

    “温宁远,你能不能长长脑子?”当升上高二的温宁远再度出现在杨建新面前时,杨建新终于忍无可忍了。

    “按理来说,如果有人捡到我的校牌,应该会主动还回来或者交到学生科呀,为什么从来没有人捡到过呢?”温宁远也感到很委屈。

    到了高三上学期,温宁远第十五次去补办校牌时,终于被学生科拉入了黑名单,杨建新拒绝为他办理校牌,理由是“浪费学校资源”。

    温宁远没辙,只好把魔爪伸向了来福,靠着来福的校牌蒙混过关。

    直到昨天,温宁远终于把来福最后一块备用校牌也搞丢了。

    “我的哥,你放过我吧,再去学生科的话连我都要被拉进黑名单了。”来福一想到杨建新的臭脸就欲哭无泪。

    其他两个室友亲眼见证了温宁远丢校牌的速度,坚定地拒绝了温宁远的求救信号。

    “现在的我就是一个没有身份的黑户。”温宁远指了指空荡荡的胸口,一脸无辜地摊了摊手。

    这明显有钱也没辙啊,杨建新就是那只宁死也不推磨的鬼。

    楚晚忍俊不禁,她从书包里拿出叠得整整齐齐的校服,递给温宁远:“对了,这个还给你,昨天刚洗的,今天早上我就套了一下。”

    “竟然帮我洗了?”温宁远展开校服,一股清新的洗衣粉味儿扑鼻而来,他深吸一口气,满脸陶醉,“啊!女孩子的芬芳!”

    “谢谢你帮我画的校服,真的好漂亮。”楚晚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打趣道,“我现在觉得自己是整个智才最靓的崽。”

    温宁远一边把校服外套穿上,一边笑嘻嘻:“其实我只贡献了一条龙,然后拜托裴瑾睿帮我‘唰唰’添了两笔眼睛。”

    ……

    难怪他进步这么快,原来都是裴瑾睿的功劳。

    楚晚突然有些担心裴瑾睿,怕他因为被温宁远折腾而劳累过度倒在画室。

    两个人在学生餐厅三楼吃的饭,温宁远点了几道楚晚喜欢吃的菜,和楚晚一起找了一个窗边的卡座,一边吃一边给楚晚讲了寒假在欧洲旅游时遇到的趣事。

    楚晚也跟他说了那天家里进贼的事情,听得温宁远直呼她“女侠”,随后他又一脸疑惑地问:“小月这么的吗?居然被吓哭了?”

    楚晚:“都说了不是被吓哭的,她是心情不好……”要是被林月桢听见温宁远说她,他还不得横尸校园。

    吃完饭,两人又慢悠悠地散步到了学校里的商业街,楚晚觉得这是她整个高中在学校里吃过的最悠闲的一顿午饭了。

    温宁远在新入驻学校的奶茶店给楚晚买了一杯芝士杧果。

    他刚点完单,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一脸严肃地转头看了一眼楚晚,又回过头对店员说:“抱歉,麻烦帮我把芝士杧果换成芝士木瓜。”

    楚晚:“为啥?杧果不好喝吗?”

    温宁远摇头叹气:“我担心你发育不全哪。”

    楚晚一脸莫名其妙,随即想起温宁远在她的泳装照下的留言——“我对这个一马平川的世界很失望哪。”

    “温宁远……你这个变态!”

    送楚晚回教室的路上,满头包的温宁远郁闷地喝着芝士木瓜,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旁边正在喝芝士杧果的楚晚,试探地说:“其实……”

    “嗯?”

    “芝士木瓜挺好喝……”

    “……”楚晚微笑。

    温宁远顿时安静下来。

    为什么楚晚的眼神跟林月桢越来越像了,看得他心里毛毛的……难道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在一个屋檐下住久了,会发生基因突变吗?

    温宁远把楚晚送到了教学楼下,正想跟她一起上去,楚晚说:“你不用跟我上去啦,我自己回教室就行,你赶紧回宿舍午休吧。”

    温宁远看了看表,已经一点半了,就算回宿舍也休息不了几分钟:“真不要我送吗?”

    “不用了,快回去午休吧。”楚晚催促他。中午如果不休息的话,下午绝对没有精神听课。

    “那好吧,拜拜。”男生只好妥协。

    “拜拜。”

    楚晚向前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来,转身看他:“那个……等一下。”

    “怎么了?”还没来得及转身的温宁远抬头看她。

    楚晚朝他伸出右手,她的手握成一个拳头状,手心里面好像包着什么东西。

    她深吸一口气,似乎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说:“如果不介意的话,这个给你。”

    温宁远看向她的右手。

    楚晚把手心朝上翻转摊开,一块校牌静静躺在上面,塑料外壳在春日正午的阳光下闪烁着温柔的光泽。

    ——智才中学高二(4)班,楚晚。

    请你,用我的校牌吧。

    07

    四月,清明节放假,全家人一起去祭拜了楚晚的父亲。

    按照规矩,楚父的坟葬在村边的山头上,山上种满一整片松树林。一年过去,楚父坟头长满了郁郁葱葱的野生植物。

    林叔叔和张茹拿着镰刀把野生植物清理干净,林月桢和楚晚把旧报纸铺在坟前,摆上贡品和碗筷,又插上点燃的红蜡烛。

    楚晚拆开香,点燃之后,在父亲坟前跪下,规规矩矩地拜了三拜,磕了头之后,将香一炷一炷地插在父亲坟前。

    张茹也点燃了三炷香,在坟前叩首,祭拜亡夫。

    上个月,张茹娘家那边决定给楚晚去世多年的外公修坟,并趁此机会换一块新的墓碑。大舅打电话来询问楚晚的母亲,是否要把墓碑上楚父的名字换成林叔叔的。

    楚晚不知道母亲是怎么回答的,但清明节他们回外婆家祭祖时,她看到外公坟前新换的墓碑上,母亲的名字“张茹”旁边刻着的仍然是楚父的姓名:楚章河。

    楚晚想起母亲再婚以前,亲戚来家里吃饭,聊起再婚的话题,亲戚问:“那以后晚晚要改口叫林先生爸爸吗?”

    “叫叔就行了呀,”母亲的表情很惊讶,“晚晚自己有爸爸的。”

    楚晚一直记得母亲的这句话。

    她自己有爸爸,她的爸爸是楚章河,从前是,现在是,永远都是——这是血缘上的绝对真理,不会因为母亲跟任何人重组家庭而发生改变,她也不需要改口叫任何人爸爸。

    楚晚知道,哪怕是重新组建了家庭,母亲心里也从来没有忘记过父亲,父亲始终是她的结发丈夫。她尊重楚晚的父亲,也尊重楚晚。她坚强,也有自己所坚守的原则。

    楚晚想,这大概就是林叔叔对她母亲又敬又爱的原因吧。

    驾车回去的路上,楚晚忍不住问:“妈,为什么这次小姑他们这么安分?我以为他们会来闹事的。”

    上次小姑夫妻俩到林家闹事,任由他们的儿子昊昊把林月桢的手办和小提琴弄得七零八落,却没想到那些“玩具”竟然这么昂贵,差点沦落到要卖房赔钱的地步。

    最后还是楚晚年迈的奶奶出面,打电话给楚晚的母亲求情,林叔叔看在妻子的面子上才决定放他们一马,接受和解。

    林月桢那边其实挺好说话的,林叔叔承诺给她买一把新的琴,还给了她重新置办新手办的钱,她便无所谓了。只是张茹有些过意不去,硬要出一半的钱。林叔叔拗不过妻子,只好收下了一部分,但在过年时又以红包的名义,转给了楚晚。现在,楚晚也是一个有点小积蓄的小富婆了。

    这件事给了小姑夫妇一个惨痛的教训,也顺带警告了楚家其他对楚晚母女虎视眈眈的亲戚,他们这才消停。

    这次过来祭拜楚晚的父亲,他们特地绕过了村口,没有进村,直接把车开到山脚下。楚晚最担心的就是祭拜时碰上父亲那边的亲戚,生怕双方又起冲突。

    但父亲坟前高高的杂草证明了她的担心是多余的,那些楚家人似乎并没有想过要来给楚晚的父亲扫墓。

    “我没有跟你说吗?”张茹惊讶地回头,“前几年政府决定在附近建新的铁路,拆迁范围正好划到楚家那片,你爸几个兄弟姐妹的房子不是正好挨在一起吗,全都在拆迁范围里。”

    “啊?然后他们都成了千万富翁?”楚晚目瞪口呆。这也太扯了吧?

    “他们太贪了,和政府谈不妥。”张茹摇头,“结果政府不理他们了,去年年底施工时直接改道,估计以后铁路会从他们家旁边过。周围的村民都已经搬走了,以后只有他们几家人孤零零地住在那一片了。他们现在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哪有闲工夫来招惹我们?”

    “噗——”在旁边喝可乐的林月桢没忍住,喷了,“法制栏目在线直播?”

    这……更加魔幻啊!

    楚晚心里一片唏嘘:“真是善恶有报啊,该来的报应总会来的。”

    父亲的几个兄弟姐妹都不是好人,在父亲去世以后都没少欺负楚晚母女俩。楚晚虽然可怜爷爷奶奶这么大年纪了还要跟着小辈们一起遭罪,但一想到当初是他们纵容楚家亲戚欺负她们孤儿寡母,顿时又觉得解气。

    “人啊,还是善良点为好。”林叔叔总结。

    “嗯。”楚晚应了一声。

    一旁的林月桢没有动静,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心里去。楚晚侧过头看她,她面无表情地叼着吸管,认真地滑着手机。

    楚晚立刻知道林月桢是在表示一种否认。

    楚晚随即回想起那个叫王橙橙的女孩,林月桢曾为了保护她而卷进风波,她却并没有拉着林月桢从风波中一起走出的打算,反而把林月桢当作一块可捡可抛的挡箭牌。

    不知道是软弱还是恶意,楚晚无法评价那个孩子——尤其是见过她的母亲之后。

    柔弱的苗浇灌着汹涌的污水成长,人们对着它面目可憎的枝条叹之可惜。

    路边的木棉开得繁盛绚烂,清明的细雨无法打落这些壮丽而硕大的花朵,它们盛开在新叶未展开的枝头,把乡道映得通红一片。

    木棉花的树干上布满着圆锥状大刺,楚晚对其向来敬而远之。

    楚晚拍了几张木棉的照片,它的花朵和它突刺的树干,发在朋友圈,配上一行字。

    “不只是善良。”

    苏雁梨大概在玩手机,在动态下迅速回复:“四月天的文艺晚。”

    楚晚刷了一会儿动态,发现林月桢给自己点了一个赞。

    她放心地放下手机,眯起眼睛打起盹来。

    车窗里的女孩们温和地守护着一个秘密,车窗外是一片大好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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