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时光有张模糊不清的脸-《如果森林有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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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现在,他仍然想要退缩。

    “因为你喜欢她吧?”终于,就在木司南的神经紧绷至快到极限的时候,宫羽轻声却清晰地说了出来。

    脑中那根弦怦然断裂,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你喜欢她!你喜欢夏拾雨!”宫羽的语气是那么肯定,一点疑问都没有。

    他看着木司南,发现此时木司南脸上的表情是那么纠结和惆怅。

    木司南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胸腔里有一股热流在流淌。

    你喜欢她。

    “是的。”

    我喜欢她。

    03

    木司南从不肯去深想,自己对夏拾雨到底抱有怎样的一种感情。

    初次见她,她是宫旭喜欢的女生,于是他将第一眼看见她时产生的那种情感深埋心底,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

    他想,将来有一天,她会成为宫旭的女朋友、爱人、妻子,与他一起到老。

    然而未曾想到,他没能等到宫旭将夏拾雨带到他面前,跟他介绍她是他的女朋友的那一天。

    在宫旭的葬礼上,他第二次遇见夏拾雨。当时那么多人在叫、在闹,唯独他站在一旁什么都没有说。他的心里很难受,那个安静如莲花一样温柔的女生,怎么会瘦成那个样子?

    他的心脏一抽一抽地疼。他当时没有去想为什么会有那种心情,他甚至不敢去想为什么。那是宫旭的葬礼,他是宫旭最好的朋友,他不该在他的葬礼上,对着宫旭喜欢的却又害死宫旭的女生产生同情、怜惜的情绪。

    可是,也就是那一次,曾经被他刻意遗忘的初次会面,以势不可挡的气势涌上来,他无法再忽略她。

    有时候人真的很奇怪,每天都会见的人,却总会忘记;可有些人,明明不过几面之缘,却怎么也忘不掉。

    他无法忘记她,夜深人静午夜梦回时,她是他心上开出的最寂寞的那朵花。

    后来再次见面,是在墓园里。宫雅在和她吵架,她唯唯诺诺、小心翼翼地说着对不起,她趴在地上捡着散落的白玫瑰,他到底没有忍住走过去,替她捡起了一朵花。

    他很担心她,从那天开始,他很担心夏拾雨。

    后来他意外地在学校遇见她,她却完全不记得他了。她不知道她在无意间在他心上种下一颗种子,她不记得在大雨中,林立的墓碑之间,他替她捡起过一朵花。

    他做了自我介绍,可他未曾想到,他再次遇见她,她仍然不记得他。

    他耐心地做了一次又一次自我介绍。

    知道她患病之后,他很难过。他难过的是没有办法帮到她,他甚至都不能承认自己的心意,那是不可以对任何人讲的禁忌,是不能触碰的、最残忍的喜欢。

    那一天,她的病暂时好了。在星星遍布天际的夜里,他在墓碑的这一端,她在另一端,她在诉说她对宫旭的喜欢,他在慌乱中不知所措。

    在最佳的观影席,他作为唯一的观众,见证了她的告白。

    她所有的诉说里,没有他。

    他把手攥成拳头,心里那么难过,还是不忍看她寂寞地在夜间行走。

    更叫人难过的是,他的辗转反侧,他的寤寐思服,他的天堂地狱,他的百般愁肠,她通通都不知道。

    他就像是在唱着一个人的独角戏,兀自演着最孤单的悲欢离合。

    我喜欢你,就如同夏拾雨对宫旭说的那样,只是喜欢,不是什么别的感情。

    那满溢的思念、澎湃的爱意,要如何诉说,要如何找到一个发泄的端口?

    宫羽看穿了他的伪装,用最直接的方式,将他埋在心底的心思说了出来。

    “唉!”宫羽看着木司南,忍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大概能够明白木司南的心情。如果宫旭还活着,那么或许木司南还可以和宫旭争一争,然而他已经死了。

    活着的人,永远也比不过已经死去的人。

    他的这份喜欢,太过委屈和沉默,让人说不出话来。

    “我喜欢她……”木司南终于将这几个字说了出来。

    “嗯,我知道。”宫羽伸手,轻轻揉了揉他头顶的发。

    他的头发很柔软,和小时候的触感没有什么不一样。宫羽不禁有些唏嘘。他离开的时候,也曾是这么大的男孩子,如今回来,曾经的小少年,已然长大,甚至在经历着生命里最不可承受之轻。

    他们都比他勇敢,宫羽脑海中,飞快地掠过一个女孩子的脸。

    瘦瘦小小的女孩儿,眼底满是烟火的光,巨大的烟花在她身后绽放,她站在那里朝他招手。他想走过去,她却转过身消失不见了。

    心脏猛地一阵刺痛,痛得他瞬间脸色苍白。

    他到底是个大人了,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说:“如你所愿,我不会说的。但是,小南,一直逃避不是面对问题的办法。”

    “我知道。”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他低着头,眼神凌乱,心里有点着急,有一种无名的焦虑烧得他心慌。

    “我知道的。”他明白,逃避对谁都不是好事。

    夏拾雨逃避了,她没能好好面对,所以她生病了。如果他可以好好面对自己的心意,如果他不曾逃避,如果他没有因为夏拾雨是宫旭喜欢的人而退缩,那么一切会不会不是这个样子?

    至少在宫旭十八岁生日的那一天,他或许就不会邀请夏拾雨去海边。

    那么夏拾雨不会因为紧张而分神,宫旭不会死于意外,夏拾雨不会因为过分的自责和难过而生病。

    他知道他这么想是在钻牛角尖,他知道他不过是自我意识过剩,或许就算他没有忽略心中的感情,一切也不会改变。他只是想拥有一种可能性,一种他不需要面对如今这种惨状的可能性。

    他不过是想替夏拾雨开脱,不过是想揽点责任在自己身上,不过是想替她分担一点点,不过是想试着让她明白,宫旭的死不是她的错。

    “那你打算怎么办?”宫羽问,“小南,小旭已经不在了,你不需要因为他而停步不前。”

    “就算你这样问我,我也没有办法回答你什么。”木司南苦笑了一下,“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我想尽可能地保护她。”

    “我明白了。”宫羽点了点头。

    木司南没有问宫羽,这些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算起来,他离开的那一年,正好是高考结束,后来杳无音讯,如今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他成为了大学老师。

    怎么看,这些年他都过得很不轻松吧!

    木司南走出办公楼的时候,稍稍停下了脚步。秋风拂面,带着一点点凉意。

    是不是每个人的生命里,都带着一点不完美的残缺,都承受着生命最残忍的馈赠?他是这样,夏拾雨是这样,宫羽又何尝不是这样?

    不过他答应了自己的请求,木司南松了一口气。

    虽然他不能为她做更多的事,但至少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他希望她活得稍微快乐一些。

    04

    夏拾雨没有去管木司南和宫羽的事,因为怎么说,那似乎都和她没有什么关系。

    她从办公楼出来之后,直接去了图书馆。她想去那里看看有没有什么参考资料,她想知道创办一个社团需要准备什么。

    中午的图书馆非常安静,大多数人都回寝室了,还有一部分人出校门了,图书馆里只有零星几个人。

    夏拾雨在图书馆里泡了一个中午,然而并没有找到什么资料。

    下午有两节课,上完课之后,夏拾雨又去了一趟社团办公楼。这一次办公楼里终于有人了。找到值班老师问了一下,夏拾雨才知道要创办一个社团并不是一件多么复杂的事情。

    “只需要找到五个初始社员,找到一个老师愿意做你们社团的指导老师就可以了。”社团负责人是这么和夏拾雨说的。

    夏拾雨松了一口气。不过,说到指导老师,却有一个硬性要求,因为夏拾雨要创办的是潜水社,所以必须要找到一个爱好潜水,并且对潜水有所研究的指导老师。

    比起这个,找到五个初始社员就不算是事了。

    回家的路上,夏拾雨一直在寻思,w大到底有没有喜欢潜水的老师,而这又要怎么寻找。

    她犯了愁。地铁到站,她下了地铁,没有发现,有个人始终默默跟在她身后。

    跟在她身后的,自然是木司南。本来他平常都是直接出现在夏拾雨面前的,可是现在他在面对了自己的心情之后,根本不知道要如何正常地面对夏拾雨,所以他暂时逃避了,他又一次藏在了她看不见的阴影里。

    她不知道,在她为了宫旭惆怅难过的时候,有另一个男生将自己低到尘埃里,化成一个影子,默默地守护着她。

    仍然是将她护送到她家小区门口,目送着她回到家里,他才放心地转身往回走。

    只不过今天他遇到了一个小小的意外,他转身的时候,视线里出现了一个人。

    是个中年女人,她穿了一身得体的工作服,看上去精神还不错。木司南认识她,甚至曾经和她说过话,她就是夏拾雨的妈妈。

    “阿姨好。”木司南忙打了声招呼。

    夏妈妈略微点了下头:“你好。”

    夏妈妈原本只是无意间发现,似乎总有个人在跟踪夏拾雨,于是今天她留了个心眼躲在一边。结果让她意外的是,一直跟在夏拾雨身后的人,竟然是木司南。

    “喝咖啡吗?”夏妈妈冲他微微笑了一下。

    木司南微微愣了一下,夏妈妈已经转身,朝附近的一家咖啡店走去。木司南只好跟了上去。

    这个时间,又是工作日,咖啡店里并没有客人。

    夏妈妈要了一杯摩卡,木司南要了一杯拿铁。

    “谢谢。”坐下之后,夏妈妈和木司南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两个字。

    “不用说谢谢啊。”几乎是一瞬间,木司南就明白了夏妈妈为什么要说这两个字,“我只是做了我认为对的事。”

    “这些天,拾雨在学校里还好吗?”夏妈妈问道。

    木司南说:“这些天很正常,一直都很清醒。”

    夏妈妈点了点头,笑了笑说:“说实话,我一开始想,你应该也和宫家人一样,会憎恨小雨。那天在医院匆匆一面,后来也一直没有机会说这些。不管怎么样,我都应该对你说两句话的。”

    “什么?”木司南下意识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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