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春光-《淑女好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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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十二岁去了长安,前阵子同你说过,我族叔家里不喜欢我。”邵稹道:“十三岁时,我不想再待下去,借口回剑南祭祀祖父,出走了。我在各地流浪,凭着武艺过活,有时给人做侍从,有时……”他停了停,并不遮掩,“有时给妓馆做护院。”

    到底是说出来了。宁儿看着漆案上的一只杯子,小声道:“为何要去妓馆当护院?”

    邵稹挠挠头:“当护院给的钱多,我那时年少,从长安出来时,身上并无多少盘缠。妓馆各地都有,护院的差使比别处好找,我的功夫也不赖……”他瞥瞥宁儿,只见她的脸已经泛起了红晕,没说下去。

    “知晓了。”好一会,宁儿说,仍然看着案台。

    “不是,宁儿……”邵稹知道她大概没听明白,急道,“我那时才十几岁,十几岁你知道么?比你还小。”

    宁儿不解地看着他,点头:“知道。”

    “我是说,”邵稹耳根发起热来,“我确实认得许多风尘中人,那都是从前做护院认得的。杨四家的那些娘子,都是如此。我当年年少,她们都拿我当弟弟看,且那些娘子都是有身价的,我又一心游历天下,哪里敢招惹……”邵稹觉得越说越乱,深吸口气,道,“你知晓我祖父为人,他家训严厉,从不许家人踏足风尘之地。我去做护院,也是钱财匮乏无奈所致,逾越先人教导之事,我做不出来。”

    这话里的意思,傻瓜都听得出来。

    宁儿的脸也红到了耳朵根。心跳得厉害,半晌,她小声道:“你同我说这些做什么?”

    “你不是我表妹么。”邵稹眨眼笑笑,忍不住嘴坏,“你若是觉得我是恶人,不要我了怎么办。”

    宁儿注视着他,心里道:“我不会不要你的。”

    可她说不出来,好一会,弯弯唇角:“你不是恶人。”

    邵稹看着她,那双眼睛清澈如泉水,温柔的灯光下,面颊带着淡淡的粉色,双唇红润,像带露的花瓣……

    他盯着,忽然觉得自己像那虎视眈眈的大黄蜂,生硬地移开目光。

    “明白了么?”他问。

    “明白了。”宁儿说。

    “那我走了,你早些歇息。”邵稹说着,站起身来,掉头走了出去。

    宁儿张张嘴,声音还没出来,他的身影已经迅速消失在门外,门紧紧关上。

    明白什么呀……

    宁儿红着脸,明白你是柳下惠么……

    夜风吹来,邵稹深吸口气,正要转身,却发现廊下坐着一人。

    萧云卿手里拿着一壶酒,向他举了举:“饮些?”

    邵稹一笑,走过去。

    屋顶上,风凉爽不羁。萧云卿躺着望天,喝一口酒,觉得星河的光辉愈加醉人。

    “竖子,一走就这么久,我饮酒都找不到人。”他打个嗝。

    “嗯?”邵稹也躺着,喝一口,“你们长风堂三头六臂,我怕了还不能躲?”

    “你才不是怕。”萧云卿道,“你是不想待。那时义兄病重、二郎去世,堂中剩我和四郎五郎。你知道没了四郎,我与五郎必定争斗,怕自保不得,早早溜了。”

    邵稹哂然:“你倒是明白。”

    “是你明白。”萧云卿望着天空,叹一口气,“我与五郎,如今果然争得要死。”

    “长风堂未散,你们一家人。”

    “如今跟散了也无甚区别。”萧云卿冷道,停了停,却看向邵稹,语气一转,“你呢?童子郎,何时与你那美人成事?”

    “表妹。”邵稹纠正。

    “得了吧,我母亲就是我父亲表妹。别说你对她无意,你看她那眼神,跟看一万两黄金似的。”

    一棵流星划过天气,邵稹盯着它消失,没有说话。

    萧云卿拔起一根瓦缝里的草,扔过去:“装哑么?”

    “我不敢。”只听邵稹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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