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计连计宦情险恶,局中局人心难测-《一世为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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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巧。巴图浑身被砍了六刀还逃到嘉峪关的时候,我就知道爷与和大人有危险了,自然不敢耽搁立即折回兰州,在兰州周边县镇统统搜寻过了,才在榆中最大的当铺里发现了爷的嵌金蟠龙青玉璧。”穆彰阿将嵌金蟠龙青玉璧取出双手奉还永琰,和珅才能细细看去,但见色泛黛青,宝光流转,雕着的腾云蟠龙栩栩如生虎虎生威,实为上等美玉精品。永琰接过了,不甚在意地扬起那玉璧,竟忽然将它折为两半,和珅还不及惊呼,随着一声轻微的脆响,那玉璧上被细金丝镶嵌缠绕的地方就一断为二,露出中空的一段,永琰伸手从中取出折地极小的一卷纸递给和珅,上头简简单单只写了三个字——“红袖招”。

    穆彰阿见和珅恍然的表情又补上一句:“这是我和爷联系的暗号,不到危急不会用此传递消息——既然藏身妓院那爷十有八就是处境危险,所以就急调甘肃绿营精兵暗中包围榆中——若不是有这点未雨绸缪的法子,给我十个胆也不敢让爷微服查案去。”

    和珅心中暗道,原来永琰早有后着,却从不曾和他说过半句,穆彰阿也是将事情考虑地滴水不漏,这两个配合默契的少年人,倒委实不是省油的灯。再看向永琰的眼神已是带上几分赞赏:“原来如此——怪道爷在风声鹤匿之际还会有当玉之举,就是为了将消息传递出去!”

    永琰将和珅的每一丝的细微神情变化都看在眼里,不知怎么心里又觉得舒畅了好些,嘴也微微抿起,道:“你知道我素来是个务实的人,不尚这些个奢侈玩物——这青玉璧若不是有这个作用,就是一块普通不过的石头,谁会沉甸甸地随身带着它?”

    “报——”永琰话音未落,门口守卫的戈什哈已飞身报入:“陕甘总督王擅望求见二位钦差。”

    永琰呼吸一窒——好快的手脚!与和珅对看一眼,旋即复又镇定地一点头:“叫他进来。”

    正当壮年的陕甘总督王擅望自马上跳下,身后跟着兰州知府李顺丰等大小官员,他连汗也顾不得擦,骤风似地就从门外卷了进来,还没站定就深深地跪了下去,竟是开始号啕大哭:“少主子,奴才没把您保护周全!奴才万死不能辞其疚!”

    永琰喉头一动——他万没想到,这位胸有山川之险的总督大人竟能象完全没发生什么事一样,在这摆出副赤胆忠心的模样来!他还真怀疑是不是自个儿错会了这位总督的忠心!一时倒真地被怔住了,不知道接什么话才好。那厢穆彰阿倒先忍不住开口叱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之下,钦差阿哥在你甘肃辖地数次遭困犯难蒙尘!妄图谋害的还就是榆中县的官差——这在乱世之中都是少见的咄咄怪事!王大人也该给个交代才是。”

    穆彰阿是令贵妃族人,与永琰算是一衣带水的表亲,因而王擅望对这个二等侍卫倒也不去反驳,只是诚惶诚恐地又给永琰磕了几个头,老泪纵横激愤莫名:“奴才也万没想到清平世界里会出这等子昏聩奸邪的官员,与匪类勾结,为着粉饰太平邀功献媚,竟把良民充作贼匪滥竽充数,臣一定严加查处——”

    “粉饰太平邀功献媚?”永琰铁青着脸道,“我看这榆中县的大小官员包括那高兵岂只是为了邀功获名!卢家庄的人世代务农良民,为着霸占田产,他们就敢把匪案栽赃稼祸给他们!一把火烧地人家家破人亡,遇见人路见不平的还要一网打尽赶尽杀绝,说什么‘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吏治败坏到这份上,迟早要出乱子,出了就一定是大乱——王督,你和我,谁负责的起!——榆中县所有的大小官员衙役全部开差革职,另换新人!”

    原本垂首静听的王擅望闻言抬了抬眼皮,其余官员们也一阵轻微的骚动,人人心中暗想,这十五阿哥再如何厉害也不过初生牛犊,再不老于政事的。查案问罪固然是顺利成章,可“大小官员衙役全部开差革职”是绝无可能之事,全部开革了你一时之间上哪去找那么多官吏衙役来当差,勉强找来了生手也都只会胡乱当差敷衍了事——这榆中县岂非要乱成一片!

    “十五爷是恨铁不成钢——堂堂龙子凤孙还没出兰州府就遇上这种事——大清开国以来都没有过的!”原本一直端坐着声色不露的和珅忽而清了清嗓子,慢条斯理地道,“不只十五爷,我想到这些敲骨吸髓鱼肉百姓横行乡里的胥吏也是恨地牙痒痒——在座诸位扪心自问,都是食君之禄分君之忧,相比十五爷的胸怀气度你们该不该惭愧惶恐无地自容?!若平日里爱民如子官清如水,如何会生出这些事端!——还是十五爷的话,榆中县上下人等都有过失!——榆中的县令,同知,守备,驻扎的管带,千总,把总凡有功名职分的,都要写服辩折子,在皇上没给处分前,都安安分分在原职上戴罪立功——但凡有一点儿怠慢之心,罪就从重来治!”说罢,必恭必敬地恭身看着永琰:“十五爷可是这个意思?”

    和珅毕竟老官熟牍洞悉宦情,几句话就一床锦被遮盖过,不仅掩住了永琰那天晚上在卢家庄被人追地走投无路避身妓院之事,还将永琰方才盛怒负气之言转圜地不着痕迹,永琰激怒之后也正自悔失言,见和珅如此不遗余力地替他兜揽下来,帮他化解了好一段尴尬,不由地微笑着轻一点头。

    “喳!奴才明白!是而榆中的县令同知守备管带千总把总全部已被除了顶戴官服,押解到兰州大牢,奴臣必定严加审问,定要审出是谁陷害卢家满门!”王擅望自说地唾沫横飞,永琰却越发端凝阴沉,半晌,才冷冷地问:“你把高兵他们都带走了?”

    “这是在臣辖内发生,自然要押入大牢严加看管,高兵等人都已让奴才的人带走了——”

    进了他的地界,要一个知晓他所为的人就此消失,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王擅望,你行事果然又快又狠。和珅拧紧了眉,忽然想到一个人:“卿怜呢?这红袖招的老板娘苏卿怜呢?”

    “她与高兵合伙谋害钦差,自然也是要跟着押回兰州大牢查问清楚!”

    “她不曾合伙图谋!”和珅重新落座,抬眼看他,“王大人不能带走她。”她是掌握王擅望所有不法情弊的最后人证——这个事实,他与王擅望都清楚!

    “她在本官辖下从逆犯案,本官就拿得了她!”王擅望对这个出身寒微的“钦差”依旧只是轻蔑,“再说和大人有何证据证明她没对二位大人动过杀心?!”

    “有!”和珅优雅地靠在太师椅背上,一字一顿地道,“这些天来她已是我的人了,回京后我还想正式娶她做姨太太——试问一个女子又怎会对心仪之人起杀心?”

    一语既出,满座皆惊——堂堂二品大员竟醉卧温柔乡,与风尘女子有私,传出去经人渲染是怎样一桩丑闻——永琰微张着唇,也扭头看向和珅,那眼中不解,疑惑,震怒都兼而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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