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第55节-《艳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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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姑娘哼一声,怏怏躺下,嘟嘟囔囔:“已经咳嗽了!”

    不知过了多久,这才把阿昭哄睡,起身慢慢踱出殿外,又批阅了半宿奏折,终是毫无睡意,坐在那里,不知什么时候窗外已经悠悠转明了。

    忽有小黄门进来禀告:“陛下,廷卫指挥使陆沉砚求见。”

    陆慎这才有了点精神,道:“宣!”

    沉砚一身玄衣锦袍,腰上系着银鱼袋,一进来便请安:“奴才一去大半年,主子身子可还大安?”说着又从一牛皮袋中掏出一折宣纸来:“奴才替陛下监视江南文武,一日不敢懈怠。只有一件事,奴才实不敢拿主意,特回京来请主子示下。”

    陆慎略翻了翻,见不过是江南各地官员的行止言录,并无太出阁之处,见沉砚这样说,嗯了一声,问:“说罢。”

    沉砚身上背着一个布袋子,当即解下来,双手奉上:“五个月之前,奴才赴宴江州织造府,在江州织造的书房偶然发现一页缺笔字的药方子。江州织造本不想说,只碍于奴才身份,只得据实相告,说是他母亲回乡探亲时,突发急症,为一位村医所救,开膛破腹救人,这才得活。江州织造还说,那村医是名女子,显示医术,已经违背了祖训,只恳请不要宣扬出去。”

    “奴才闻言便觉有异,即刻去查。只彼时没有找到人,不敢随意上禀,请主子治罪。终是这个月初三,在钱塘镇下面的一个小村子,寻到了那名村医,容貌举止几与先皇后无异,村里人皆以‘林大夫’称之,很是尊敬。奴才不敢打扰,只得回京请主子示下。”

    一副画卷被摆在陆慎御案上,他坐在那里,神色倒未曾有什么变化,握拳撑着,不知过了多久,这才叫人打开。

    那画卷缓缓展开,便瞧见一身青布衣裳的林容,静静立在桃花树下,手上捧着一株紫色花蕊的草药,那风一拂过,浅粉色的花瓣便飘落在她的裙边。

    陆慎捂着胸口,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又忽地悠悠想明白过来,倘若她那时真的预备回洛阳见自己,又怎么会宁肯在外面做村医,也不肯回宫呢?

    他恍恍惚惚站起来,一时喜一时悲,忽听得女儿的脚步声,从门帘后露出个小脑袋来:“阿爹,就带我出宫去放风筝吧。”

    他蹲下来,把女儿无力得抱在怀里,阿昭望了望四周站立的侍从,不解:“阿爹,你怎么了?”

    陆慎双手微微发抖,去抚女儿的后背:“阿爹带你出宫去玩儿,好不好?”

    阿昭不明所以,点头如捣蒜:“当然好,当然好。”

    第89章

    这日天未亮,街上只有推着小车的夜香郎,咿咿呀呀压着青石板偶尔闻得几声屋舍里狗吠鸡鸣。

    钱塘县养济院旁的客馆内便传来一阵哭声那哭声原是隐隐约约,后渐成嚎啕大哭,似有什么了不得的伤心事。

    馆内南来北往的客商,都叫这哭声给吵醒纷纷穿衣起身来下楼的下楼,开门的开门,不耐烦的不耐烦抱怨的抱怨。有一位刚在这里落脚的行商不知什么事,推开窗户站在二楼骂:“大半夜的扰人清静,这是在哭丧啊?店家店家,赶紧去瞧瞧,没得这样晦气不吉利。”

    一位鱼肚白湖纱袍子的中年人在这里住了许多日,平素里爱结交众人昨晚同抱怨这人吃过酒,又是个善心老成稳重的,站出来分说:“王老弟,为兄替他给你赔个不是。你有所不知啊想必就是在哭丧呢,昨日游医郎中说了那位罗小官人的肠痈已经治不得了,只怕就是这三五日了。”

    一时,店家一面捆裤腰带,一面赶了出来,笑着拱手,对着廊下庭中的行角商人赔不是:“诸位,对不住了,对不住。我这就叫去叫他那老家人,快别哭了。”

    ‘咚咚咚’拍门,里面一位老仆开了门,佝偻着身子,涕泗横流,一说话便忍不住哭:“店家,我家少爷快不行了。”

    那店家偏过头一瞧,果然见床上躺着的罗小官人果然面如金纸,冷汗涔涔,两眼翻白,一副下世的光景,当下哎了一声:“这可怎么好?”一时想着店里可万万不能死人的,想着怎么哄着把人抬出去才好。

    罗小官人也有几分家资,贩些米豆、生丝之类,那老仆从袖中掏出一锭五两的银锭出来:“还托您再请了大夫来?”

    那店家这些日子吃足了请医延药的回扣,虽贪财,却也不好收下:“这些日子不知请了多少大夫来,连街上的游医都叫来瞧了,都说只怕肠子烂在肚子里了,实没有敢下药的,只怕治死了人,反吃官司呢?”

    刚开始站在廊上抱怨的行商王官人抖抖袖子,下楼来,分开众人:“你们是钱塘本地人,难道不知钱塘有一个村子。本叫下阳村,因着村里有一位圣手姓张,又称张老大夫村。村里的张老先生,最擅治肠痈。往年间,我曾亲眼见他开膛破腹,起死回生,怎的不寻他来?”

    众人那里不知呢,店家:“这如何能不知?只张老先生叫江州刺史请去了,已经一个多月了,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转呢。便是老先生的徒弟,现城中大大有名的何大夫,也请了来,只说早些还好,病症到了这种程度,是治不了的。叫他服药,反多痛苦,活活叫人疼死。”

    那王官人想了想:“这张老先生有一个关门的女弟子,人唤容姑娘,常住在村里,你们去请了没有?”

    众人皆是不信:“从没有听说过,哪有女子行医的,这样荒唐?王大官人,您是湖州人,人生地不熟的,又从哪里听来这些的?”

    那王官人笑笑,刷的一下打开手里的真金川扇儿,指了指院子里堆着的他的许多箱子货物:“忘了我是做什么的了?药材商人,这张老大夫村这几年,种有好些药材,我每年来钱塘,为的便是此事。那村里的事,我是再没有不知道的。叫我说,那位容姑娘的医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只怕比张老大夫还强些。只她是女子,又不大爱声张,旁人都不知她本事。你们听我的,现时抬了去,保准有救。”

    众人将信将疑,不信的多些。到底是那老仆救主心切,也顾不得这许多,当下给了银子,命店家卸了门板下来,又花了六百钱,往外头请了两个膀大腰圆的轿夫,等城门一开,便急匆匆往下阳村赶去。

    刚到村门口,便见这乡间小道上,竟然沿路摆着许多卖吃食的小摊,村口围着许多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不知从哪里赶来的,把条小路堵得水泄不通。

    把那老仆急得只嚷嚷:“各位,借个步,借个步,我家少爷生了重病,要进村瞧大夫。”

    有人大声的回他:“来这里的,谁不是来瞧病的,今儿是仁和医馆每月义诊的日子,往那边取了号,后边排队去,林大夫最讨厌插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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