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终身最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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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欢从市里买了月饼回家,笙笙上了一家双语学前班,校车还没回来,家里就华绍亭一个人。

    他还是懒,不爱动,虽说没事在街口开了一家古董店,但他想起来才去,不去的时候就雇了两人随便盯着,根本也不管。

    他的左眼几乎看不见东西了,不过他自己习惯下来倒看不出什么影响,只是不喜欢亮的地方。

    裴欢上楼,看见他正在喂黑子,随口和他说:“听说今年照规矩还有家宴,市里的车基本都不往兰坊那边开了。”

    他“嗯”了一声,把白鼠扔进黑子的养殖箱里,口气平淡地提了一句:“刚才蒋维成来过。”

    裴欢愣了,回身看他:“他是……有什么事吗?”

    “就是想来看看你,不过你没在,他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裴欢顺着二楼挑空的栏杆往下看,厅里的桌子上什么也没有,连套茶具也没拿,更别提点心了,他这种态度,蒋维成显然不可能留下等,她只好说:“你是主人,总得招待一下客人吧。”

    华绍亭的口气理所应当:“我从不招待人。”

    裴欢无奈了,推他去洗手:“臭毛病!”

    傍晚的时候,裴欢准备出门去接笙笙回家,推开门却发现院门口停了一辆车,正在奇怪,就看见陈屿下来要往里走。

    陈屿如今也不一样了,他比陈峰小几岁,陈峰在的时候他总是跟在他身后,什么也不操心,如今敬兰会压在他身上,这才几个月,人就沉稳多了。

    他看到裴欢还是很恭敬地喊了一声:“夫人。”

    裴欢笑了:“你现在是会长,我受不起。”

    他送来一堆过节的东西,非要塞给裴欢,又和她说:“我赶在家宴之前过来……习惯了,中秋一定要先来看看华先生,不然我心里不踏实。”

    举家团圆的日子,裴欢不好驳他的面子,犹豫了一下还是让他进去了。

    华绍亭正对着桌子,仔仔细细地看两块其貌不扬的石头。

    陈屿一看就想起过去,华先生过生日的时候,他也傻呵呵地带了一块赌石,还非让他看。当时华先生就劝他别开了,陈屿非不信邪,事后证明自己那眼光果然不行,大价钱买回来的,只开出一堆水沫子。

    如今,他站在华绍亭身后轻声问了一句:“先生自己收回来的?”

    华绍亭听见家里来人了,但一直不回头,直到陈屿说话他也不转身看他,只点点头:“闲着没事,玩而已。”

    陈屿本来端着一副安安静静的样子,可他一见到华绍亭,瞬间就变回当年那个傻小子,手足无措,絮絮叨叨想和他说话,但华绍亭一直沉默。

    陈屿只好自己找话题说:“我觉得左边这块有戏。”

    华绍亭扫了他一眼,啪地把左边的石头翻过来,原来上边已经开过一个小窗,一看就知道不会有什么好料子。

    陈屿更尴尬了,站都要站不住。

    裴欢倒了两杯茶过来缓解气氛,笑笑说:“今天家宴事情多,多谢会长还能想起我们。”说完就抱歉地解释,着急往门外走,“我先去把笙笙接回来,估计校车都到了。”

    他们一家人完全接受了现在的生活,亲自送孩子上学,做饭,看店,一起过节……费心甚小,平静到极致,这是和兰坊完全不同的世界。

    甚至他们从未有过婚约,从没有承诺,却能陪伴彼此直到白首。这是人世间最极致的感情。

    陈屿有些感慨,拿着那杯茶一时无话,眼看华绍亭正往窗边走,他也跟过去。

    华绍亭把窗帘拉开一点,外边天快黑了,他盯着窗外似乎在看什么,过了一会儿才回头,总算肯对着陈屿说:“你回去吧。”

    “华先生。”陈屿沉下声音急切地说,“先生一定知道我是为什么来的。我已经明白了,我坐不住那把椅子,如果先生有心……”

    华绍亭笑了,他这一笑倒和以前不太一样,也许是海棠阁的气氛总让人不舒服,也许是他如今什么都看开了,他现在笑得真心实意。

    他拍了拍陈屿说:“我没有那个心思了。隋远和我交代过,做完手术保养好的话,活十年没问题。不过这颗心不是自己的,什么都有个限度,就算命再长,顶多也就十五年的事,这就算很不容易了。”

    陈屿一下更住了,没想到华绍亭会坦白说他的病。

    华绍亭看向不远处的行车道,校车今天开进小区来了,裴欢没走多远刚好遇见他们,直接牵着孩子往回走。

    陈屿一直不知道他在看什么,直到裴欢拉着小姑娘走进院子里,他才明白。

    华绍亭绕过陈屿往门口去迎,笙笙一进来向着他横冲直撞往里跑。

    裴欢拉也拉不住,干脆把手里拿的作业本扔到桌上,然后和他抱怨:“你女儿长本事了,老师说就她一个人没写完作业。”

    华绍亭拍拍笙笙的头问:“怎么了?”

    小姑娘拉着他,仰起脸很苦恼地说:“练字本上已经写了好多页了,为什么要重复写?”

    裴欢一听觉得莫名其妙,告诉她老师让写的就必须完成,结果华绍亭直接来了一句:“嗯,那就不写了。”

    “你……”她气得要骂他,一回身看到陈屿还站着,只好拉孩子先上楼换衣服。

    华绍亭一边笑一边随手翻孩子的练字本。

    陈屿还是不肯走,说:“华先生,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我没让任何人动海棠阁。”

    华绍亭摇头,放开本子坐下去,人刚好在壁灯的阴影里,那双眼睛一如既往,却还是不太一样了。

    现在的华先生目光平和很多,眼里只有他的裴裴,他的孩子,这些都不需要他费心去猜,不需要他日夜提防。

    他和陈屿说:“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了,我进兰坊那一年十六岁,那会儿你更小……算起来,我已经在敬兰会二十年了。”

    陈屿微微低下头,华先生开口的时候其他人只能站着听,事到如今,陈屿还是不敢在他面前坐下。

    华绍亭继续说:“往后我最多只有十五年。我给了敬兰会二十年,只能给她们十五年了,陈屿,你还要强人所难吗?”

    他这一句,让陈屿攒了好几个月的话全都说不出来,只好独自离开。

    华绍亭也不送,他没有送人的习惯。陈屿和他道别,他也只是点点头,转身就往楼上去了。

    那天晚上华绍亭一家人吃月饼过中秋。

    华绍亭很无奈破了例,被裴欢胁迫去和笙笙谈,要让她听老师的话。

    其实笙笙一点也不淘气,唯一反感的作业就是练字而已。

    谈话结果是,笙笙刚皱眉头,撒娇的话一句都没说呢,华绍亭已经心软了,全盘让步。

    裴欢简直开始怀疑,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大家说的华先生了。

    吃完饭夜空晴朗,刚好适合赏月。

    但裴欢显然没心情,心里赌气,让笙笙先回自己房间去。

    她揪着他,试图说服华绍亭好好教育孩子:“你说的那叫什么话啊?不想写就不写,不想做就不做……将来她谁的话也不听了!”

    华绍亭拉过她抱在怀里哄,声音轻又带着笑:“你不觉得这话很耳熟吗?”

    当年他的小裴欢就是这样,叛逆极了,要天要地,他都答应。

    窗外一轮满月,今夜月圆人团圆。

    裴欢再也气不起来,靠在他肩膀上小声说:“你都把我惯成这样了,还没够啊?”

    华绍亭贴着她的脸不松手,很久之后才慢慢地叹气,抱紧她说:“没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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